次日天不亮,邢州城各处城门外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马,等待进城。
这些人除了少数贩夫走卒,客旅行商,剩下大多是下县儒道佛三门各院的掌门掌院,主理主事,以及许多乡绅富贾,都是奔洪义书院而来。
寅时,城门初开,南城门内便有一队人马奔驰而出,正是卫丹带领龙卫、麒麟卫护送龙泽回京去了。
卫丹等人自带着飞扬跋扈的做派,惹得等待进城一干人员一阵怒骂,口中出完恶气,这些人等便进城去了。
西城门相对人少,其中混杂着两张焦急面孔,正是石老三与石跛子。
之前禁令之下,山中生活还算平静安稳,唯一短缺的食盐,也多亏石长生提前给备下,只是石老三实在担心外孙,石跛子也担心儿子。
昨日禁令解除的消息传达下来,二人先同家人去田地割麦,本来田少,一日割完,当夜朱为善家的家丁头目朱二便到石老三家登门报信,说朱员外得到消息,学生已经寻到,俱已回到书院。
石老三大喜,今日便同石跛子驾车赶往城里。
二人进城分别,石老三自去清风书院,到了书院,见到今日开学,书院恢复往日生机。
石长生、林书鸿、谢仲三人灵气恢复,又在先生们治疗之下,身体大体无碍,只略微有些虚弱。
石老三看过石长生,心中大为宽慰,问先生们,能否接石长生回家住几日。
颜枢回道:“疫情已过,学业不可耽搁,还有这两日洪义书院丧事,同为儒门,理应登门吊唁。”
石老三闻言,便也释然。
石长生只问起外婆母亲可好?杨姨顾姐姐可好?
石老三说一切都好,她们不知道你丢了的事。
石长生心中石头落地,又说了许多话,石老三便告辞离去。
石老三回去路过毛记皮货庄,正碰见毛掌柜刚从别处回来,正在开门。
毛掌柜看见石老三,知道他从清风书院回来,就拦住他问道:“怎么样石老三,你家外孙没事吧。”
石老三道:“没事,一切安好,你家公子呢?”
毛雍叹了口气道:“人倒是没什么,就是孟掌院去世了。”
石老三道:“世事无常,毛掌柜也别太在意,节哀顺变。”
毛雍斜了石老三一眼道:“这话说的,他又不是我爹,哪来什么节哀顺变,就是当初费了大力气送我儿子入他门下,几年下来花去银钱无数,只盼着儿子能金榜题名,这下他死了,那孟守义素来不喜欢我儿,若他做了掌院,我儿还能有好,若是再来人做这掌院,我又少不得再花银子。早知如此,该送我儿去清风书院。只是去了清风书院,即便当官,也不顺利,你看谢知府,还有他手下粮官,都是泥馆出身,那个难啊,那粮官都治了死罪,啧啧啧。”
石老三闻言有些不痛快,便附和两声告辞离去。
到了西市门口,石跛子已经在等他,二人见面,石跛子就大倒苦水道:“虎子那个畜牲,见了我一脸苦相,说不想待在金刚门了,又说不是人干的活,只让我带他回家。”
石老三道:“因为什么?”
石跛子道:“说什么见了农户惨死,人吃人的场面,实在不忍,我就跟他说了,你要不在金刚门,死的就是你,吃的就是你爹你娘,这他才回去金刚门了。”
石老三道:“这也不怪他,他年纪不大,没见过什么大灾大难。”
二人又牢骚几句,便出西门回山村去了。
却说清风书院这边,到半晌,颜枢萧玉郎带学生们去往洪义书院吊唁。
洪义书院人来人往,因昨日才发讣告,明日就要出殡,是以集中在今日奔丧吊唁。
书院内外,人头攒动,拥挤不堪。
吊唁过后,颜枢、萧玉郎自去找家属说话。
石长生、林书鸿、谢仲三人躲在角落,看着这往来人群,俱感厌恶。
谢仲道:“这孟守行作恶多端,生前快活,死后也风光。”
林书鸿道:“名在上,礼在前,我儒门不就讲究这个,他哪怕恶贯满盈,也是孟府嫡传,书院掌院,说出去也是德高望重,儒生表率。”
谢仲道:“我呸,可恨他自己不堪,生的儿子教的学生也没几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