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九命道长萧玉郎早就相识,他在城外山上守着一个破道观,无人供奉,一日三餐时常没有着落,偏偏嗜酒如命。
萧玉郎却是知道,他剑道修为极深,放眼天下也是数得着的,二人也算是忘年交,萧玉郎当初在洛城时,没少请他喝酒,却不曾见过他如此正经严肃。
萧玉郎道:“你道号虽然叫九命,恐怕不够这张嘴赔的。”
九命道:“贫道我九条命早就死完了,如今不过一具行尸走肉。”
萧玉郎自斟自饮道:“江湖庙堂,波诡云谲,变化莫测,人间大道已不堪如此,既是行尸走肉,不如饮酒作乐,了此余生,何必还要身陷其中。”
九命道:“世道黑暗,人生有来处而无归宿,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就当老道我燃一柱青烟,度一度自己,度一度世人。”
萧玉郎质问道:“所以你把这两个年轻人卷进来,只是为了自己的仙道。”
九命道:“这本是他们的命。”
萧玉郎道:“你道门有言,我命由我不由天,他们的命在他们自己手中,怎能任人摆布。”
九命道:“世间风云再起,谁又不是被洪流裹挟,何况他们本在洪流之源,若能力挽狂澜,岂非一场大造化。”
萧玉郎道:“这我倒看不明白了,皇族破落户家的两个孤儿,有什么大造化,你们道门弟子遍天下,为何就认定了是他。”
九命道:“萧先生有虞夫子为师,白老板为友,想来知道的不少,却只在装糊涂,既然萧先生不说,我就卖弄一番。”
“请。”
九命道:“当今天下,不管是江湖还是庙堂,无人不说大道凋零,众生皆苦,却无人说明缘由,掘出根本,表面是皇帝无德,三门无道,哪个是因哪个是果已经彼此不分。
我道门本来自有仙道求索,不屑于与之媾和,奈何世间最贵不过人心,儒门是欺天愚人之学,佛门是西来东渡之魔,我道门不能眼睁睁看着儒佛二门收拢天下人心。
奈何他们势大,要与之抗衡,先要与之同流合污,经年累月下来,我们这辈老东西道心坚固,尚且不被荼毒,而次一辈的已经堕落不堪,下一辈的又当成年,等我们这些老东西死绝,大道不止凋零,怕是要灰飞烟灭。”
萧玉郎摆手道:“我恐怕要打断道长一下,因为我想起一个有趣的故事,忍不住要说出来。”
“请说。”
萧玉郎道:“话说某个村子中出现一个恶霸,每日掳掠村中女子凌辱,一个女子说,一定是那些被掳走的女子不够美貌、聪明、勇敢,若足够美貌一定可以满足恶霸的欲望,若足够聪明则可以教化恶霸弃恶从善,若足够勇敢就可以杀了恶霸,这个女子自以为自己是美貌聪明勇敢的,于是主动被恶霸掳走,谁知她到了恶霸那里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足以满足恶霸,自己的智慧不足以教化恶霸,自己的力气不足以杀死恶霸,于是她只能屈从于恶霸苟且偷生,甚至,与其他的女子争风吃醋。”
九命道:“萧先生揶揄人,也不用拿女子举例,不止我道门,儒门、佛门、其他各门,乃至你清风书院,又何尝不是这样,不知萧先生若是那个村中女子,是屈从,是逃跑,是自尽,还是尝试杀死恶霸,拯救村子。”
萧玉郎讪道:“说笑说笑,道长继续。”
九命道:“萧先生知道为何儒道佛三门要豢养妖族,又要大肆敛财,朝廷为何又默许此事?”
“不知。”
九命道:“萧先生还在装糊涂,那老道就直说了,是因为每十六年,我三门都要上贡给皇帝陛下大量灵犀,只靠劫夺妖族灵犀并不能够,缺的那部分,须大量钱财从倭国购买。”
萧玉郎道:“恐怕不只是陛下,你们三门宗府总教也要用去不少。”
“我就说萧先生心知肚明,却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道长不说,萧某自然不知,还请道长多说一些。”
九命继续道:“灵化之力与兵家霸王灵类似,甚至更加霸道,修到八品,便可为数十万将士附灵,保证王权富贵不在话下,太平帝却每十六年要用去那么多灵犀,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要解开轮回扣,证道长生。
而他之所以如此,也许是他想要享有万世国祚,也许是因为他没有子嗣,之所以他没有子嗣,是因为他龙家的灵化之力有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