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将尽,花堂春梦结束。
龙泽与萧玉郎、罗小乙返回城西。
这大概是龙泽最得意的时候,勇王府不日就将修葺完毕,方才又与心上人重逢。
他虽是皇室子弟,多年来却寄人篱下,如履薄冰,与孤儿无异。
他本是有勇有谋,重情重义的风流少年,却要每日装作飞扬跋扈,纨绔不肖。
今夜看来,人生不总是阴霾,一切犹如雨过天晴,阳光普照,不过他没有忘记,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小心驶得万年船,所以他还要确认一些事。
罗小乙在旁一直比划刚才香尘、唤月跳的《月华流光舞》。
龙泽道:“小乙,你中邪了。”
罗小乙道:“殿下,你说怪不怪,不过一支舞蹈,她们跳的时候,我好像魂被勾走了。”
龙泽故意道:“也许是幻术。”
罗小乙道:“我听说过有人修习幻术,只是从来没见过。”
龙泽道:“你最好永远别见,不是闹着玩的,不信你问先生。”
罗小乙道:“先生,幻术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玉郎喝了一口酒道:“如王质烂柯,如李白醉月,如庄周梦蝶。”
罗小乙有些听不懂,皱着眉问道:“这三者不大一样吧。”
萧玉郎道:“王质烂柯,忘却光阴,李白醉月,看影成人,庄周梦蝶,物化不分。”
龙泽问道:“先生,幻境与现实,又该如何区分?”
萧玉郎道:“庄子已经告诉你了,本来不分,你回想故人旧事,与梦境何异?你看这街上方才繁华,此时冷清,哪个又是真实?”
龙泽也有点听不懂,他问道:“那方才花堂春梦是真是幻?”
萧玉郎道:“你看镜中的自己,是真是幻?”
龙泽道:“左右相反。”
萧玉郎道:“那就对了,你看到的一切都是镜中风景,比如,刚才忆梦楼之中,你不觉得有点反常吗?”
…
“忆梦楼那里是什么情况?”
武德侯府,武德侯魏训问道。
魏蓬回道:“凡五品以上的云党和泥党官员及其家属,都没有去忆梦楼,其他各处妓院酒楼茶肆,也不见踪影,想来是没有出门,全靠那些低级官员及其子嗣露面观望。”
魏训道:“范家呢?”
魏蓬道:“范家一切照旧。”
魏训道:“这么看,范家代表的南方士绅商贾,跟孔孟二府的态度不太一致。”
魏蓬道:“萧玉郎与勇亲王世子一同出入。”
魏训道:“若论英明决断,还得是虞夫子,所以清风书院的态度最为重要,偏偏泥党官员龟缩不出,萧玉郎却大张旗鼓,让人捉摸不透。”
魏蓬道:“那我派人盯着点。”
魏训道:“你安排就好了,你节制城内七成守军,参天大契期间,不管是宫里还是城中,都不能出乱子,还有,要多向严亲王世子请示禀报。”
魏蓬道:“孩儿明白。”
魏训道:“下去歇息吧。”
魏蓬道:“父亲也要早点歇息。”
魏训摆摆手,魏蓬施礼退出去了。
魏蓬走后,魏训睡意全无,今日是参天大契第一日,也是他失眠的第一日。
参天大契虽然不用他参与,确实在与他息息相关,或者说是所有人息息相关。
家里的女眷和下人都睡下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却睡的安稳。
他终于理解了父亲当年的话。
那时候父亲还是武德公,父亲对他说:“越是身居高位,越是要谨慎,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从炎朝洪熹帝,到云朝龙德帝,天正帝,太平帝,改朝换代也好,争夺皇位也罢,父亲每一次的选择都是最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