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百里道:“我两日前就发现不太对,就怕路程记错,这两日算着路程呢,再说方向,这几日天晴,背日向北,怎会错?就算我会弄错,这牲畜可错不了,漠南拓跋部的老骆驼,不识得大漠方向,说来谁信。”
铁马庄因为常在边关贩马,与漠南拓跋部素有交情,这次要穿越大漠,就出资委托拓跋部的一位朋友给预备的骑乘,还特意叮嘱要一头识路的老骆驼。
铁云山道:“那还须想想办法。”
铁百里没好气道:“没得办法。”铁百里原本是铁云山的三叔,兼着副庄主之位,养马贩马一把好手,就是脾气有些古怪,他素来不喜欢与儒门来往,谁知铁云山又接了这烫手的差事,心里憋着气,所以说起话来也不留情面。
铁云山见铁百里又犯了毛病,便好言劝道:“庄里每次来北方,都只在云州马市活动,这次虞夫子托这份差事,我本来也不愿接,可书院常年在庄里供着马,实在抹不开脸面,又仰仗三叔您的本事,这才应了下来,还得累您给支个招,保儒门二位万全。”
铁百里见铁云山如此说了,心想算了,但还是揶揄一句道:“儒门号称读万卷书,知天下事,不知道萧先生有没有什么高见?”
萧玉郎之前也没有来过大漠,只是出关时听铁百里说过有三百里黄沙涡,心里也计算着路程,倒是能看出些许端倪,至于为何迟迟走不出去,却是不明缘由,他向来不屑于俗事人情,便不在意于铁百里言语中的讥刺,只谦让道:“玉郎浅陋,全凭铁前辈做主。”
铁百里这才道:“十几年前钜子去过一次漠北之北,那时候他就是走的黄沙涡,钜子曾说过,这黄沙涡里走不出去,大概是三种情况。”
萧玉郎道:“却不知是哪三种?”
铁百里道:“第一,便是庄主刚才所言,方向偏失。这沙漠远行,四方如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方向稍偏,便如同原地画圆,只不过画的圈大了些。”
萧玉郎道:“想来咱们有识路的老骆驼,应该不是,那第二种呢?”
铁百里道:“这第二种,便是有人用了奇门遁甲之术,布下围困之局。”
萧玉郎道:“这大漠久无人烟,北狄蛮夷也不懂奇门之术,想来也不可能,那第三种呢?”
铁百里面色凝重道:“第三种,便是沙舟之局。”
萧玉郎道:“何谓沙舟之局?”
铁百里道:“钜子当时说,这大漠里七分戈壁滩,三分黄沙涡,这黄沙涡便是黄沙堆叠积累之处,都处在大漠腹地,北境草原与林中各部族的萨满巫师怀有奇术,曾为狄国汗王在黄沙涡布下沙舟之局。这沙舟之局作用于此,使那黄沙如水,行人如舟。人若不动,则沙如平湖,人若动时,则沙如逆水,人行快,则沙流快,人行慢,则沙流慢,任你日行百里千里,还同原地踏步一样。”
萧玉郎喝了一口酒道:“不知道这巫师布的局,和奇门遁甲布的局有什么不同?”
铁百里冷笑道:“你儒门的剑芒,和我墨门的剑纲有什么不同?”
铁云山见铁百里言语不善,便接言道:“这黄沙看起来可没有流动,昨日翻过的沙丘可确实是翻过去了。”
铁百里道:“我早说过,这巫术不能以常理猜度,你只要想那逆水行舟,若无两岸风物,单看流水,是不是浑然不觉。”
铁云山道:“这倒是奇了,那就没人能走脱吗?”
铁百里道:“来往的商贾行人,多走东西草原,或边缘沙地,这横穿大漠,除非是战时行军,狄国军队有巫师随行,否则少有人冒险。”
萧玉郎道:“却不知这沙舟局里面有什么机关,又该怎样破解?”
铁百里道:“只因当年钜子穿行时,正值狄国与中原大战,这沙舟之局应是狄国行军时解了,所以他没有遇到,钜子也没有跟我细说。我也是这两日走不脱,才想起钜子旧语,料定是这原因。”
萧玉郎道:“出不去这黄沙涡,我们岂不是都要死在这里了。”
铁百里道:“那又能奈何,这些白骨多半就是困死在这沙舟之局里的客商行人,没由的困死别人困不死我们。”说着指着沙丘之下,平坦地面上散落的白骨。
萧玉郎道:“此地甚好,荒凉寂静,死在这里着实不错,就是带的酒不多,怕不够饮到死。”说罢又饮了一口酒。
剩下三人听了都摇头,穿行大漠,萧玉郎带的酒比饮水还多。
铁云山道:“萧先生莫要说笑,事情没办成,倒葬送了雇主性命,这可不是我铁马庄的做派,更不是我墨门的规矩,还是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
铁百里不耐烦道:“这买卖就不该接,现如今就咱们几个短命鬼,你们谁知道怎么走出去,我认他做爷爷。”
铁云山道:“三叔,这里您是长辈,长生小兄弟才几岁,说这气话作甚。”
这时石长生道:“那个,我知道。”
众人都转头惊讶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