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长生十日前还在书院里跟两位同窗室友说笑,此时却在北境大漠里饮风。
回想这十日来的经历,从邢州骑马北上至真定,沿井陉道,过娘子关,向西翻越太行山,入晋地,北上出雁门关,在云州城补充淡水干粮,出外长城换骆驼,于漠南草原遇野狼马匪,入沙地避蛇蝎,直到走进这大漠深处,破沙舟之局,战骷髅兵,一路走来,道不尽的劳苦惊险。
光阴和记忆是完美的搭配,会让一切变得梦幻而有趣。
过去很久的事会像刚刚过去,而刚刚过去的事又像过去很久。就如同此时,一场恶战之后,难得四人相安无事,在黄沙之上修整交谈,气氛轻松不少。
石长生像往常一样,从骆驼上取下酒袋,拿起萧玉郎的葫芦往里灌酒,铁百里和铁云山则收拾着他们的装备。
铁百里把火龙枪加了油石火药,牢牢捆在骆驼上,接着对萧玉郎道:“莫不是萧先生一剑斩坏了这里的风水,生出这么多骷髅妖怪。”经过刚才并肩战斗,铁百里对萧玉郎态度缓和,说起戏言来。
萧玉郎接过石长生递过来的酒葫芦,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接着喘口气道:“这黄沙之下必有实地,我原想震一下这地脉,乱它灵气,又怕功力不及远,所以才刺得深了些,谁知道震出这么多白骨。”
铁云山道:“想来这里也是一处古战场,不然哪来如此多骷髅兵,还有骷髅战马。莫不是当年的…”
铁云山说到此处,突然停口,表情复杂起来,他转头看向石长生道:“石兄弟,你是怎么看出来那只白雕有问题的?”
萧玉郎和铁百里刚才虽然在专心战斗,但是也注意到石长生指向白雕,接着铁云山才取器射杀,后面骷髅兵就消失了,料想是石长生出的主意,现在听铁云山如此说,便都看向石长生。
石长生道:“本来我也看不出来端倪,直到铁庄主用那绳索接那火龙枪,我才想到这黄沙涡荒凉无活物,那只白雕不是闲来无事看热闹的野鸟,定然是有人控制,想来有些巫灵法术,类似驱灵御灵的法门。用灵气控制鸟兽虫鱼,好比提线木偶、弄杆皮影,施术人若不在附近,想必是借那白雕监视,趁机施术行动。”
铁百里道:“好个七窍玲珑心,亏了你这小书生的机智,别说被施灵术的不死骷髅,就是上万真人甲士,也够咱们死十回的。”
铁云山道:“这么说咱们是被人盯上了,萧先生,你一直不肯说此行的目的,我本也不该问,但是现在这个境况,你多少也透露点,咱们也好商议下,接下来是继续北行还是向南回中原。”
萧玉郎似没有听见,自顾自喝酒。
片刻,铁百里不耐烦道:“既然不肯说,咱们就回中原了,这蛮子地界,邪性。”说罢牵着骆驼就调头,等着众人表态。
铁云山虽然嘴里那么说,但是自持铁马庄的信誉和墨门的仁义,倒是不肯断然返行,铁云山不走,铁百里也不便丢下侄儿庄主离开,石长生自然也是听萧玉郎的,三人杵在那里,只是等着萧玉郎说话。
铁云山道:“萧先生,事是你儒门的事,这四人中却是我们儒墨各有两人,三叔已经发话,我还是看你,你怎么说?”
萧玉郎叹口气道:“长生,你呢?”
石长生道:“我听先生的。”
萧玉郎道:“如果再走下去会丢了性命,先生我也不一定顾全你,你还敢去吗?”
石长生道:“学生不改初衷。”
萧玉郎拿起酒葫芦,大饮几口道:“此行有莫大干系,我只能说,夫子交代,须见一人,取一样东西。与那人相约之地,就在这黄沙涡北与戈壁交界的哀望山下。为避狄国草原部落,所以不得不横穿大漠。至于那件东西,却是关乎着百家万门的生死和天地气运的兴衰。”
萧玉郎所言事关重大,铁云山也不好多言,便避重就轻问道:“那人是否可信,莫不是布了陷阱等咱们自投罗网。”
萧玉郎道:“从今日之事看,你这么说不无道理,实在不行咱们就回去,没办成事,至多挨顿老师的责骂。”
这时突然一声唳鸣,水中的那只白雕竟然挣扎着动了起来,只见它扑腾几下起身,然后悬浮于水面之上。那白雕目光锋利,直直看着萧玉郎,然后开口道:“你果真想走吗?”
四人大为惊骇,这白雕胸前的伤口还涓涓流着鲜血,口中竟说的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