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问之道:“这墨阈不仅可以藏灵匿气,还自带约束灵魂的属性,我的灵海中还有一些灵气没有散去,也能暂时安定灵魂。”
石长生道:“那前辈就在这墨阈之中,天劫察觉不到,何必非要把灵犀渡给我。”
项问之道:“我墨门的墨阈本来可以如影随形,只是我用了仙术,便不能移动了,否则天雷立刻降下,刚才一战,外面那些人灵气消耗殆尽,不过有道门的人在,他们现在应该也快恢复差不多了,很快就要进来,当年复兴炎朝的大计,虞达在暗处,我在明处,他们不会容我的,我这一生了无寸功,好在不曾有违师门教诲,唯一对不住的就是你祖母和你们父子,度给你灵犀也算稍有安慰,到此也该结束了。”
听到这里,铁氏二人于心不忍,都泪如雨下。
石长生也哽咽道:“前辈本可以用墨阈带我等离开, 何苦将自己逼到这个境地。”
项问之道:“我勉强吸收了浊灵之元,但是终归无法完全炼化,要不是十几年静坐,早就被其吞噬,从你进入云州开始,我一直在看着,你生性聪聪慧,善良仁厚,却也冷眼观世,刚毅果决,与这浊灵之元的气质很是相像,一切都是注定,你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我已将浊灵之元度到你的体内,我的灵犀中还藏有墨门的修炼之法,你慢慢领悟,应当能融会贯通,你父亲本是我的学生,你也算我的徒孙,我决定把钜子之位传给你,希望你能接受。”
石长生愣住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项问之会把钜子之位传给他。
就在众人愣神的片刻,项问之道:“墨者何在?”
铁百里和铁云山应道:“在!”
“今日你们二人见证,我将钜子之位传与风长生,天下墨者,尽归其下,赴火蹈刃,死不旋踵。”
“墨者领命!”
项问之道:“少年,你是否肯恢复风姓,接受我墨门钜子之位。”
石长生还楞在那里。十六年的经历如无数幻影在他眼前划过,
那山村中的亲人村民,山林中的野兽妖灵,书院的师长同窗,乡野荒凉,城市繁华…
野猪被猎人杀死,小野猪发出声声哀吼,农人被官绅逼迫,失去田地卖儿卖女,女子被权贵凌辱,身心受创含泪赔笑,男子被恶人折磨,命丧黄泉犹如草芥…
自己呢?
努力读书,努力学艺,已经是凡人中的骄子,可还是连身边人都不能护佑。
家人被欺负,杨姨卖身养女,顾姐姐不知流落何处,韩松也亡命天涯…
如今得知了自己的身世,那素未蒙面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受那样的残害,灵火焚烧灵犀灵魂,破开肚子取出婴儿,以血祭天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人间至苦,莫过于此。
眼前这位长者如此仁善,不惜动用仙术,却也不肯杀了外面的那些人,一生只知爱人,却被世人所不容,他把自己逼到死路,然后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了我…
好恨,好恨,从来没有这样悲愤…
恨那良人苦楚,恶人狰狞,
恨这人间无道,天地无情。
石长生无比坚定地道:“从此以后,我便是风氏后人,墨门钜子,风长生,侠尊有何交代,弟子当百折不回,至死方休。”
项问之点头道:“很好,我没有什么要交代的,我这一生就是被经书教义所困,才郁郁不得志,诸子百家,三教九流,无不告知世人何为仁善,何为奸恶,能做到惩恶扬善的又有几人,我不要你把墨门发扬光大,也不要你按门规教义行事,只希望你遵从自己的本心。”
风长生听了,心中生出一丝暖意:“侠尊!弟子明白了。”
项问之道:“时候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出去了!”
铁百里、铁云山和风长生连忙阻止。
铁百里道:“请钜子不要以身犯险,弟子出去杀了那帮狗贼。”
项问之道:“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外面有二十余名修者,上万云州军,还有妖门隐在暗处,就让我送你们最后一程吧,以后就要看你们自己了。”
说罢项问之用出灵术,空间开始扭曲。
铁百里、铁云山二人呼喊着:“钜子,钜子!”
项问之身影消失,只留下一句话,在这虚无空间里听着甚是遥远:
“我已经不再是钜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