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侧门出清风书院,穿过小巷,就到了邢州城的主街。
十里长街,贯穿东西,直通城门。
街上门户关闭,冷冷清清,只有一些带甲兵士,列队巡街。
有队兵士向虞夫子和孟上宽迎面走来,到了身旁,直接无视二人,迈着整齐步伐向身后行去。
兵士铠甲沉重,脚步顿挫,重重叠叠的“哐哐”声和“咘咘”声,在这空荡荡街道上更显突兀。
从清风书院到清风楼,不过几百步的距离,虞夫子和孟上宽步行前往,不紧不慢。
到了清风楼下,二人停下脚步。
不同于之前三门上百弟子和邢州卫上千兵士的列阵警戒,今日楼下场地四周空无一人。
虞夫子抬眼看了看这座雄伟高楼,首层砖石筑台,肃穆沉稳,上面二层斗拱飞檐,器宇轩昂。
虞夫子瘦小的身子不由地更加挺立,他对孟上宽道:“孟兄,你本不必和我去的,还是回去吧。”
孟上宽道:“清风书院是这人间最后的圣光,没了清风书院,我还能回哪里。”
虞夫子道:“我知道你来清风书院,不过是和孟上卿演的一出苦肉计,你我相知多年,我也不忍与你刀兵相向。”
以虞夫子的聪明才智,如何不知孟上卿的阴谋。
云州孔知秋偷袭薛芒的事,更加佐证了这一点,毕竟孔孟二府的子弟,没有理由出走宗府。
孟上宽并不解释。
他自小读书,与宗府的长辈兄弟格格不入,孟上卿无奈之下,才派给他潜伏清风书院,监视虞夫子的差遣。
多年以来,他庆幸自己入了清风书院,才没有变成那些儒生的虚伪模样。
只听孟上宽决绝道:“我不是孟府子弟,只是圣人门徒,为了圣光不灭,我愿背弑兄之名。”
为了心中仁道,敢与天下为敌。
虞夫子称之为知己。
一同殉道赴死,知己莫过于此。
虞夫子眼神中带着不屈的光辉:“圣光永远不会熄灭,即便有时会被遮蔽,也终将照亮人间。”
孟上宽握剑的手更加用力:“那就让我和你一起,让他们再看一眼,什么叫仁道圣光。”
虞夫子微微一笑,与孟上宽登上了清风楼。
沿着台阶上到清风楼二层,青砖围成花栏,踱步到了中间,门是开着的。
入了大厅,孔先闻、孟上卿、鉴真菩萨、九霄真人四人全都站了起来,一齐施礼道:“虞夫子。”
虞夫子还礼:“诸位。”
众人落座。
孔先闻看了一眼在场众人,大大方方道:“朝廷的人已经走了,此时在场,都是我玄门中人,没有外人,我等不必拐弯抹角,自可坦诚相见,虞夫子,神珠是否在你那里?”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全部看向虞夫子。
虞夫子好似没听见,他环视一周,看到东面白壁上是唐代诗人王维的四季图刻,还有许多文人雅士题写的诗词,西侧白壁上也满是书画。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几行字上,正是当初鉴尘菩萨坐化前口诵的那一偈:
一入灵山生灵根,
白骨流光照红尘。
世间自有无穷法,
也度清风也度人。
后来虞夫子回到邢州,登临清风楼时,亲自题写于壁上。
如今十六年过去,佛门再无一人修成五门禅法,清风与世人还是在滚滚红尘中受尽煎熬。
好在已经看到了希望。
虞夫子想到此处,心中豪气陡生,他朗声道:“不错,神珠就在我灵海之中。”
在场众人的眼中亮起精光。
孟上卿道:“我就知道虞夫子终归是我儒门一份子,之前几日都是为了迷惑朝廷,既然神珠有了着落,那咱们是否商议一下,如何通力合作,开启神珠。
九霄真人冷笑道:“这么说,神珠是算在你儒门的头上,我道佛二门可成了白占便宜的。”
鉴真菩萨见九霄真人如此说,便道:“我们三门同气连枝,向来共同进退,想来卿夫子不是那个意思。”
孟上卿道:“这个自然,不过我孔孟二府因为神珠死了许多弟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虞夫子又是我儒门中人,神珠之事,以我儒门为主,想来也不算过分。”
九霄真人道:“我道门难道没有牺牲?太冥师侄被人活活剥皮,你们全当无视 ,还有佛门的释玄和尚,鉴如菩萨,鉴智菩萨,难道全是白死的。望云山庄就不说了,至于孔知夏,孟守节二人,还是清风书院的风长生所杀,这笔账是不是先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