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长生、韩松、万俟蓝冰三人离开邢州以后,翻越太行山,入晋地,跨黄河,过华山,经秦岭东段,进入渝州。
两千多里路,走了三个月,不算快也不算慢。
一则,山河迢遥,路长道远。
二则,风长生和韩松都有伤在身,风长生又眼睁睁看着家人身死,悲痛过度,十分颓唐。
三则,各地都爆发了瘟疫,全国闭城封道,作为朝廷钦犯,玄门大敌,要绕过层层关卡,冲破围追堵截,不免费了许多周折。
好在历尽千辛万苦终于上了巫山。
这巴蜀与荆楚的交界地带,山脉连绵不绝,长江滚滚而过,风景如画,秀奇绝美。
只见:云雾蒙蒙,雨露浓浓。蜂蝶阵阵,草木葱葱。粒粒银杏,片片红枫。悠悠落叶,漫漫飞蓬。山势多巍峨,峰骨立峥嵘。水流常婉转,泉眼吐叮咚。日光衔鸟弄松影,绝壁挂猿啼江声。十二神女镇灵岳,万千姿态出鸿蒙。
正是:
春去秋来,不见人间烟火。
朝思暮念,真个世外桃源。
三人沿着山路缓缓而行,依山势起伏时上时下,入了深山,接近十二峰,没了道路。
于是穿林踏草,行了数里,进入一个山谷,但见谷中无数溪水从周围山上潺潺而下,汇聚成河,河面宽窄不一,河水缓急变化,最后顺着谷底从山隙流向远处。
许多山居散在山谷之中,大多坐落于各条溪流之畔,树林荫蔽,枝叶掩映,看得不太分明。
韩松在前带路,引着风长生、万俟蓝冰去到一处山居。
这座山居朴素而不失雅致,几间草房都是前后开门,四面开窗,竹篱院墙上爬满藤蔓蔷薇,两棵矮壮古松做了门柱,树冠繁茂,搭在一处,不分彼此,形似门楼。
跨过松树门,进入院中,只见西边有一方菜畦,种满瓜菜,东边紧靠篱笆,有一草棚,棚下置着一个方石桌,配了四个圆石凳。
石桌上刻着棋盘,竹制棋盒中没有棋子,却分别放满松子和白果,有只小松鼠正蹲在石桌上,不停地将棋盒里的松子放入口中,松鼠两腮鼓起,煞是可爱。
忽然有两只白鹤飞来,落入院中,小松鼠受惊,“嗖”地一声窜了出去,越过篱笆消失踪影。
白鹤在院中悠闲漫步,毫不避人,只偶尔看向院中间的草房子。
草房子敞着门,门边有联曰:
心有所悟,方寸灵台见妙义。
罪不可赎,大千世界成藩篱。
横批曰:狗屁不通。
风长生看了,失笑道:“这副联倒是有趣。”
再看草房里面正对门口,一名灰发老者挂着襻膊,正在不停转动小石磨撵茶。
老者听见风长生话语,手上的活儿不停,依旧盯着茶粉,口中却问道:“哪里有趣?”
风长生道:“横批有趣。”
老者道:“你小子识货,对联是鉴尘老秃驴写的,横批是老头子我写的。”
风长生听了,心下了然,只是没想到鉴尘菩萨曾到过巫山。
这时韩松引见道:“这位是影门黎门主。这两位,是风氏后人风长生和鹿国萨满万俟乌之女万俟蓝冰。”
风长生恭敬施礼道:“见过黎门主。”
万俟蓝冰却是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黎沐春皱皱眉头,停下石磨道:“我这人有俗野之癖,见人施礼就浑身难受,以后不可施礼,记住了吗?”
风长生是从没听说过,不过此来是客,客随主便,于是道:“晚辈知道了。”
黎沐春道:“进来喝茶。”
三人便进入草房,里面有一木桌,桌上放着一个陶碗,几个陶盏,桌旁有一泥炉烧着一个陶壶,壶中清水已沸。
黎沐春撵茶完毕,将茶粉扫入竹萝,细细筛过,装入茶盒,而后量取茶粉铺在碗底,用布巾垫手取了水壶,将沸水沿着碗壁点了一些入碗中,用茶筅搅成膏状,随后将茶膏分入四个陶盏,又在陶盏中点入少许沸水,再用茶筅搅动,如此循环多次,茶末渐渐上浮,茶质如粥,茶香四溢。
风长生心道,这黎门主说自己有俗野之癖,偏偏用这雅致的点茶古法,实在有些前后矛盾。
片刻,四碗茶点好。
四人相对饮茶。
韩松道:“申门主和虞夫子与三门大战,同归于尽。”
黎沐春仿佛没听见。
万俟蓝冰道:“我父亲死前交代,让我务必来巫山看望黎门主。”
黎沐春听了,这才开口道:“正所谓,善治外者,物未必治,善治内者,物未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