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米到了前厅,门口没有旁人,只有冯酱、冯醋、冯茶三人守着。
柴、米、油、盐、酱、醋、茶,七个冯姓太监都是年幼进宫,被冯真收作干儿子,从小调教,不仅机灵规矩,而且修为不浅,后来陆续被派到龙浣儿、龙渊、风椿寿、龙泽身边。
此时见面,冯酱、冯醋、冯茶一齐低声唤了声:“二哥哥!”
冯米也低声道:“公主命我来此等候,客散后向世子请安。”
冯醋道:“既然公主有令,自当遵从。”
说着让出贴门位置。
冯米站了过去。
几人不再言语,都凝神听着厅中动静。
厅中除了龙渊、龙泽、陈祖光,还有颜枢、赵白驹、朱自贞和几个五军都督府的武官,还有几个兵部、户部的文官。
自虞夫子死后,颜枢就从吏部侍郎升为户部尚书,入内阁执事,太平帝此举一来是为保住泥馆出身官员的势力,二来是让颜枢监督钱粮,保障国库。
而赵白驹、朱自贞都在今年进士及第,留在勇亲王府,做了世子属官,都在兵部挂职。
像孔晓生、孟子仪二人,只得了进士出身,在朝廷做了几个月官,清风楼一战之后,二人辞官回到邢州,帮忙打理书院。
毛雍本来也是世子属官,龙渊看出他有些商人的市侩,有些嫌恶,好在毛雍凡事谨慎克制,龙渊也没有说什么。
清风楼大战之后,龙泽的属官全部出走,龙渊警醒,便要将毛雍打发去地方做知县,问他想去哪里,他说想回邢州。
龙渊虽然觉得不妥,却想尽快将毛雍打发,又不想落下待人苛刻的名声,孟上卿也来帮着说话,龙渊便提醒毛雍一定要廉洁奉公,这才放他回邢州做知县。
谢廉身死,青山县知县刘直跨六级,直接升任邢州知府,补了谢廉的缺,毛雍则补了刘直的缺。
如此一来,龙渊的属官就剩下朱自贞和赵白驹。
并非只邢州出人才,而是邢州是清风书院所在之地,清风书院又相当于是泥馆儒生的宗府。
所以龙渊选属官,便也喜欢用邢州的云馆儒生,有知己知彼之意。
朱自贞擅长经学,又沉稳敏捷,品行端正,是个不错帮手。
赵白驹则刚直健勇,出身于嘉禾书院赵氏,嘉禾书院有些独立于孔孟二府之外,承天府府尹赵简又是赵白驹的亲叔叔,考虑到这个,龙渊也将赵白驹收作属官。
五月,龙泽奉命回邢州问责虞夫子时,龙渊以让赵白驹回家省亲的理由,命赵白驹回邢州盯梢,这才有赵白驹救下赵白禾一事。
此时大厅之中。
龙泽刚把萧红儿和尸鬼之事详细道出。
颜枢道:“这么说,渝州出现的尸鬼还有生前的战力,不像别处的好对付?”
龙泽道:“正是如此。”
陈祖光不以为然道:“丰都一战,只因先被鬼门算计,人员损耗,士气衰竭,所以才会落败,若军阵不乱,整齐划一,正面对敌必能破敌致胜。”
龙渊道:“你陈氏一门用兵,向来气势如虹,侵略如火,然而此次对战不是活人,萧红儿那妖女诡计多端,还须灵活变通,以求万无一失。”
陈祖光道:“请世子放心,陈某虽然资历尚浅,但家父战功卓着,此次出征必要收复渝州。”
众人附和称是。
龙渊道:“粮草之事已经议定,本世子在此保证,一定不会有延误短缺,作战之事,全凭前线主将,严亲王和镇远侯、伍将军也会提前商议,不过我等既然相聚议事,可集思广益,有什么良策不妨说出来,也算为国尽心。”
众人听了,又沉思起来。
颜枢善理政事,不善军事,此时无话。
龙泽因之前的败仗,有些羞愧,也不开口。
剩下官员碍于陈祖光的面子,更加不好开口。
龙渊看了一圈,问道:“朱自贞,赵白驹,你们二人可有良策?”
二人十七八岁年纪,也没上过战场,虽然熟读兵法,终究没有实践。
此时龙渊点名,他们也不好沉默。
朱自贞道:“下官不才,将心中所想说一说,且当抛砖引玉。”
龙渊道:“不妨,说来就是。”
朱自贞道:“照泽世子所言,那些尸鬼虽然凶恶,又有战力,不过单个战力,应当比不上三重霸王灵附体的兵士。
只因尸鬼不晓疼痛,不知恐惧,所以气势上难以压制,陈将军方才之言正是关键,我方不乱,便无懈可击,至少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兵士终究是活人,想要取胜,还须有所取舍。
取有利之形势,每战必以多击少,一鼓作气,方能全歼尸鬼。
舍不利之形势,若一击不中,兵士伤亡,立刻后撤休整,否则鬼门妖术,将阵亡兵士变作尸鬼,敌方战力陡增,我方气势锐减。
要想反败为胜,则十分艰难。
下官所想,就是这些,大言不惭,诸位勿怪。”
众人听了,都觉得在理,陈祖光也不由地点了点头。
龙渊道:“战场形势,千变万化,谁也不能未卜先知,你说得有道理,可以作为一项策略,赵白驹,你有什么想法,也要畅所欲言,”
赵白驹道:
“下官所想,此战目的,是要收复渝州,铲除鬼门,要收复渝州,就要先铲除鬼门。
所以,临阵破敌、击杀尸鬼是其次,铲除鬼门才是要害,要铲除鬼门,只在擒贼先擒王。
鬼门就是靠妖术将尸体活人变作尸鬼作乱,若不擒杀贼首,必将后患无穷。
我方将官领军,军士作战,难以行险。
皇上英明,让三门修者策应军队,除掉鬼门首脑,可见此事还须倚仗三门修者。
丰都鬼城一战,三门修者损失不小,此事有利有弊,有利的是三门恨煞鬼门,必定耿耿于怀,然而同样,三门也有所顾忌,生怕再伤元气。
所以,朝廷可向三门施压,让其不得敷衍,到了前线,我方也要软硬适度,让其倾力出击。”
众人听了,无不点头称是。
陈祖光却开口道:“我朝廷军事,怎能全部倚仗玄门修者,这岂不是有伤朝廷的脸面,说出去让我兵家被人耻笑。”
颜枢道:“陈将军所言不妥,渝州丢失,三门也有责任,他们出力也是应该,白驹所言,并无不妥。”
龙渊也道:“正是此理,皇命在身,陈将军不可意气用事。”
陈祖光道:“诸位不必担心,我这人直来直去,就事论事,并非针对赵大人,方才二位所言,我自会禀报家父。”
龙渊听陈祖光话里的意思,是嫌龙渊帮自己属官说话,颜枢帮自己同乡说话,有些不高兴。
这些兵家武官,当真傲慢。
龙渊道:“那今日就议到这里吧,诸位请回。”
众人起身告辞,龙渊、龙泽、陈祖光留在前厅饮茶。
冯米在官员们出厅之前就离开回去后院,向龙浣儿禀报了前厅的谈话。
几位女眷听了,各个唏嘘不已。
耿玉柠道:“看见没,我夫君是什么样的脑袋,死要面子活受罪。”
耿玉樱笑道:“这叫霸气外露,当将军就应该如此。”
耿玉柠道:“什么霸气,我看是傻气,人家给他出主意,他倒好,好心当成驴肝肺,还让人家难堪。”
龙浣儿一本正经道:“嗯,这如何能取胜,我看还是我出马才好。”
风湄儿失笑道:“你快打住,又有你什么事。”
龙浣儿道:“不要看不起我,我可厉害了,我这就去跟渊哥哥说,让我随军出征。”
说着龙浣儿就起身离去。
耿玉樱、耿玉柠也要跟着去。
风湄儿道:“我不送你们了。”
耿玉樱道:“你且好好歇息,我们去了,回头再来看你。”
说着三人离去,房间中瞬间安静下来。
风湄儿看着窗外,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