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张敬冠找来时,他交代张敬冠,让白水观出面,同儒门佛门商议好之后再定。
张敬冠就去找了太虚,太虚先和释通说好,又一同约见了孔知北和孟守义。
这两位新上任的书院掌院,自然要给面子,当然毛雍想到的他们也想到了,这么做是稳妥的。
所以太一门依附了县衙,张敬远上任县衙捕头,相当于和朱猛职位对调。
毛雍交代太一门,刘直新上任知府,须给足面子,来日方长,赚钱不在一时半刻,张敬冠欣然同意,许多活儿就让给金刚门来做。
朱文武早就坐稳了金刚门掌门的位置,门中事务理顺,他也就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修行上。
他知道风长生和韩松还没有死,并且实力已经远远超过自己,日后与他们必有一战,一定要练成八脉生金,否则必输无疑。
他将门中许多事务交给石虎处理,其中也包括送棺材,办丧事等等。
这也方便了石虎,他得以将石头村的村民好生安葬,也包括死在卧龙岗下的风长生的家人。
几个月前尸鬼之疫在石头村爆发,全村老小无一幸免,黄志当时带兵驻扎在村中,没来得及救下活人,还不小心漏掉几个,感染了别的村庄的村民。
黄志先带人赶到黄村,所幸村中无事,他留下一半人在黄村守着,自己带兵逐村剿灭尸鬼。
后来九龙峡谷战斗完毕,陈广带兵剿灭尸鬼。
黄志大感庆幸,除了他们黄村,周边四五个村子全部遭难。
邢州卫协助九龙峡谷诛妖有功,无人被问责。
也不奇怪,整个云国四处爆发瘟疫,邢州伤亡不小,和其他州府比起来,也不算多。
不过尸鬼横行之下,邢州卫出现一些死伤,有些将官也没能幸免,其中包括几个副千户,于是陈广报请兵部,将黄成、黄志升至副千户。
二人大喜过望,趁外差的间隙,回村将此事报给奶奶黄姑。
黄姑却是一脸悲戚道:“升官没有错,大灾大难面前,怎可心中得意,脸上欢喜?”
二人汗颜,认了错,灰溜溜跑了。
此后尽心做事,只是见识了三门修者和咱们军队的腐败,心中着实气愤。
可惜清风书院风光不再,没有人能稍加约束了。
清风书院中,今日林书鸿还是例行公事,上午为归见龙,许有光两名师弟授课,下午陪他们修行练剑。
他承担起振兴师门的重任,心中压力不小,书院中人才流散,他趁这功夫,加紧培养两位师弟。
刘人杰读书和修行也不错,不过他不喜授课,便担下之前孟伯的责任,每日打扫院落,处理杂务,剩下就是读书练剑。
李大婶也被林书鸿招了回来,此刻正在厨房洗菜,为三人准备午饭。
自从谢廉等人死去叶仲被抓,她心中空落落的,时常走神。
不过她一个村妇,别的做不了,只能把饭做好。
她相信叶仲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归来的,还有风长生和韩松也会归来的。
她看着这些少年们长大,也会看着他们和夫子先生们一样,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和她心思差不多的就是赵白禾。
赵白禾那天被赵白驹送回娘家居住后,每日忧虑,茶饭不思,她想要父亲赵乞农为她做主,向万佛寺索要叶仲。
赵乞农找过藏云寺,找过洪仁书院和洪义书院,也给孔府、孟府去信,甚至给赵简飞鸽传书。
一概无用,大多搪塞敷衍。
赵简只一句话:“清风书院之事敏感,毋须再提。”
赵乞农只能安慰赵白禾:“你丈夫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虽然现在救他不得,日后爹爹我必定他回来。”
赵白禾道:“女儿知道了,谢过父亲。”
随后赵白禾每天刻苦练剑,想要自己去救叶仲回来。
她母亲白凤凰是荆州都指挥使白蛟的妹妹,低调贤惠,她自小修习霸王灵,曾将霸王灵传授给赵白驹,但是不准他显露。
到今日,白凤凰见赵白禾又在练剑,便将她唤至屋中,屏退下人,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思念丈夫,可是凭你一人之力,难以成功,你也要爱惜自己身体。”
赵白禾道:“我不管,若他有个闪失,我就跟那些贼秃驴拼命。”
白凤凰叹气道:“你这又是何苦,叶仲他出身泥馆,又有狐妖血脉,还是叶氏后人…”
赵白禾打断道:“娘,你别说了,当初我不认得他,是你们要把我嫁给他,如今他遭了难,你又说这种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如果是父亲遇到这种事,你又会作何感想?”
白凤凰听赵白禾如此说,自知失言。
便下了决心道:“我虽是将门出身,但是不喜欢打打杀杀,霸王灵只传了你哥哥,没有传你,只因为你是个女儿家。
如今你有心为了你丈夫赴汤蹈火,但是霸王灵并非一蹴而就,其中艰难更是难以忍受,好在我白家还有一门灵术,乃是你外婆觉醒的灵术,叫做光阴之刺。
此术太过神妙,你外婆怕惹来麻烦,所以从来没有用过,在我成亲之前她传授于我,我也没有用过,我本来想等你再大一些再传授于你,但是你现在这个模样,我就把这个灵术传给你。
若你真的要做傻事,有这个灵术,也能让你有些倚仗。”
赵白禾大喜,忙问:“这光阴之刺有多厉害?”
白凤凰道:“此术全在一个速度,乃是人间最快的灵术,快到可以刺穿光阴。修炼方法就是献祭体内七宝,化为先天灵气,随后将先天灵气挤压到极致,便可产生超越光阴的灵刺,心念一动,灵刺射出,一闪而过,无人可以躲避,如果刺中灵犀,则可以将灵犀并灵魂击碎,难以恢复,这效果和仙术灵火一样,但是因为刺穿光阴,也就是难以察觉,可以骗过上天,不会招来神罚天劫。”
赵白禾大喜道:“这么厉害,那岂不是无敌于天下了?”
白凤凰道:“此术需要献祭,会折损寿命,并且只是速度快,威力还要看自身修为,不过若能出其不意,可以弱胜强,你千万切记,只能献祭灵气和鲜血,因为这二者容易恢复,心神、魂魄、精元,灵犀,骨髓都不可献祭,否则折损寿命,甚至当场身死。”
赵白禾道:“女儿遵命。”
随后白凤凰便将修炼之法传授给赵白禾。
赵白禾当即炼起来,到了天黑也不停歇。
林书鸿吃过晚饭,本该回家去。
今日心神不宁,便和众人说了一声,踱步出了书院。
街上灯火寂寥,偶尔有官兵打着灯笼经过,看到是他,也不来盘问。
过了不久,来到幻春苑。
林书鸿敲了门,刘掌柜开门之后,急忙将他让了进去。
幻春苑中,姑娘们每日还是忙着排练歌舞,读书写字,弹琴赋诗,一刻不敢停歇。
春娘正在盯着姑娘们,见林书鸿进来,点头示意,随后给刘掌柜使眼色,让他带林书鸿去后院。
刘掌柜一边引林书鸿往后院去,一边念叨:“好久不见你来了,你说说,如今就剩你一个还在邢州,我可挂念谢公子他们。”
林书鸿道:“不是谢公子了,是叶公子。”
刘掌柜道:“都一样,姓什么能怎样,人还是那个人,姓岳的不见得都是英雄,姓秦的也不见得都是罪人。”
林书鸿不言语。
很快到了后院,进了一座小筑。
刘掌柜退走,林书鸿登堂入户。
白浪正坐在书案前作画。
林书鸿道了一声:“白老板。”
来到案前,看到纸上所画为,沧海浪涛,无边无际,弄潮儿驾船出海,身姿挺立。
白浪笑道:“林掌院来了,请坐。”
林书鸿坐在客座上。
白浪继续作画。
片刻画做完,白浪长出一口气。
林书鸿道:“白老板颇有闲情逸致。”
白浪起身为林书鸿斟茶,随后道:“以前你家夫子偏爱笔书作画,如今夫子归天,人间少了一位名士,实在可惜。”
林书鸿道:“夫子曾交代,白老板是大隐隐于市的高人,让我常来看望。”
白浪道:“高人谈不上,不过是开了几家铺子,与各地客人相熟,知道些消息。”
林书鸿道:“不知最近有何趣闻?”
白浪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道:“若说趣闻,倒是没有什么,若说翻江倒海,暗流涌动,实在不少。”
林书鸿道:“愿闻其详。”
白浪道:“自三月份瘟疫发生以来,周边列国都在等着云国自乱,待瘟疫结束,好出兵攻伐。
其中最急不可耐者,乃是东海倭国。
倭国欺压琉球国已久,已经在集结军队,准备向西南带兵出海,攻占琉球。
攻占琉球之后,便向西北,进攻高丽。”
林书鸿道:“我大云岂能坐视不管?”
白浪道:“云国水军废弛,心有余而力不足,且太平帝和三门还要购买倭国搜集的灵犀,在此之前,不会与其翻脸。”
林书鸿道:“那扶余国和狄国,想必也不会纵容倭国。”
白浪道:“狄国一直向扶余国施压,让他们骚扰高丽国边境,并且干涉其国事务。
只是扶余国自顾不暇。
鹿国被灭以后,乞颜明欢获封北海王,势力直接伸到鲜卑山北端。
虽然有万俟部和完颜部作为缓冲,不过二部实力弱小,完颜部去年出兵支援鹿国,又遭受重创,所以无力震慑狄国。
自从完颜部被安置在北海,扶余国又扶持耶律部驻扎辽北,震慑辽东慕容部。
耶律部势力弱小,也常遭慕容部欺压。
其他两个方向,西有鲜卑山、乌桓山阻隔,东有白山阻隔,扶余国只守南北,尚且自顾不暇,所以一直无心东扩。
并且鹿国王子敕勒星逃入鲜卑山中,一直在各个林中部族中游走,想要光复鹿国。
这些部族本归扶余国节制,也很是头疼。
不过扶余国王扶余宝有意纵容,想要敕勒星在北境作乱,也好吸引狄国王庭的视线。
如此一来,他也好专心对付慕容部。”
林书鸿道:“那狄国王庭呢?”
白浪道:“狄国汗王乞颜厉,年龄大了,年龄大了就喜欢长生不老,毕竟只有足够长的寿命才能让他有时间征服天下,而北海神珠给了世人希望。
今年春,风长生、萧玉郎等人深入大漠,从万俟乌手中得到北海神珠,乞颜厉就命人劫夺,最后虽然失败了,但他一直心心念念此事。
漠南拓拔部则想要攻占云州,以云州和漠南为依托,北可图草原,南可图中原,东可压制慕容部,西可震慑白银国,野心着实不小。
而辽东慕容部也是此意,他们想要南取幽州,北取扶余,然后西进占据整个长城以北。
白银国被大国环伺,一直游移不定,他们意在东方,奈何实力有限,而瘟疫正好给了他们机会,若云国大乱,狄国入侵,他们可趁乱入陇山,夺取关中,还可伺机夺取河套地带,其野心昭然若揭。
若云国不乱,他们则可先图谋西域,或联合,或征服。
而西域昌国,笃信佛家,乃是一个佛国,他们与白银国、云国的佛门关系匪浅,虽然表面上没有野心,只喜好经商,实则想要天下大一统的佛国。”
林书鸿听了,若有所思道:“云国边军实力雄厚,足以守卫边疆。”
白浪道:“此时已经是临战状态,朝廷已经将边军将领父兄子嗣召进洛城。
然而若到生死存亡之际,不管不顾者应当也不在少数。
幽云薛家,关陇杨家,蓟辽秦家,滇州卫家,在当地都经营多年,树大根深。
其中镇西侯杨智的妹妹,杨敏,便是严亲王妃,杨家与万佛寺的关系,也是千丝万缕,不分你我。
蓟辽总兵秦楚人手下的军队,基本上全是蓟辽之地的农户子弟,秦楚人的姐姐秦红玉,便是镇南侯夫人。
镇南侯卫世忠,不必说了,皇后的胞兄,国舅爷。
而镇北侯薛鲠,云州总兵薛芒,他们乃是开国功勋之后,百年将门子弟。
你可看出其中有什么问题?”
林书鸿道:“薛家实力最强,但是与皇室没有姻亲。秦家只与外戚有姻亲。”
白浪道:“不错,秦家本是镇北王叶闯麾下猛将,当年龙烈、叶欢、秦楚人号称北境三英。
秦家和薛家一样,全凭实力立足,全凭军功保身,这也表示太平帝对他们不能完全信任。
大乱将至,他们应当已经在谋求退路。”
林书鸿道:“先乱的不是渝州和滇州么?”
白浪道:“这两处,就是内乱之始。”
林书鸿道:“我们这些修者,百姓,又该当如何?”
白浪道:“各安天命罢了,不过你还好,虽是泥馆,毕竟是儒门,你大先生还在朝廷为官,太平帝也要靠你们清风书院提领泥馆,制约云党,暂时不会有什么变故。
你的另外两位先生,你的三位同窗,可就没这么好运,他们已经处于风口浪尖。
至于你自己,眼下好好经营书院要紧。”
此时案上画作墨迹已干,白浪起身,取来画作,递到林书鸿手上道:
“待大浪袭来,可作弄潮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