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

千年。

万年。

十万年……

百万年。

灰水还在大地上浮动，但林深早初布下的“禁制”，却开始摇摇欲坠，几若崩塌。

如果有人可以看清神体大陆由内而外的全貌，就会发现，在地核的周围部分，有一层抖动的薄膜，隔开了“世界核心”与“灰水”。

这是在“北伐”开始时，便设下的一层结界，随着林深的实力变强不断加固，但也在黑水与灰水的腐蚀下，经年累月，再难维持。

“没想到，会拖了这么久啊……”

林深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神情，很难想象，在之前的近百万年岁月中，他是那样沉默、阴郁与失望。

无尽的“赴死”秘方都变的无效，耐心一点点被磨平，摆烂过一段时间，自残过一段时间。

但到最终，还是沉静下来，终于摸索了有望“杀死”自己的方法。

这么多年来，自己“抗拒”衰老的历史将得到终结，此后，这颗星球上重新孕育的生灵，也不会记得他的存在。

是啊——

是该做出选择，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林深缓缓起身，伸出一只灰白的手。从数十万年前，他就“恢复”了这种状态，要在至极的威势中，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寻找剿灭自己的方法。

——要让灵魂毁灭的“原理”……是使那蓝色光团的“核心”完全溃灭，而非“转移”“躲藏”到另一部分。

“叮——”

正说着，一块灰白色，方尖碑形的玄晶，凭空从“空间”中打磨、制造，缓缓在手掌上成型。

“即死空间的凝结”，这就是它的名字。

林深望着这块玄晶，炯炯有神，雕刻有黯淡纹路的它，就像是一件为死准备的艺术品。

——如果说，先前的攻击为何没有杀死自己？

“噗嗤。”

在冒出第一个想法的同时，林深就将玄晶插入自己脑内，那蓝色光团所处的地方。

“咕嘟，咕嘟……”

就像是饮水机接水时的声音，蓝光与玄晶交汇，不，是“完全没有命中”的，被玄晶从中插了进去，就好像融在火焰里的一根玻璃棒。

“呲……”

然后，没有“相交”的二者，因空间的“凝结”，而转瞬贴合一处，再也没有任何手段，能将之分开。

“呲呲——”

感受到灵魂真正焦灼的痛楚，林深逐渐扭曲、灰败的脸上，反倒露出微笑。

成功了。

——如果说，为什么先前的攻击都无法“致死”？

——那只有一个原因。

——就是灵魂的“核心”，在躲避攻击的同时保全了“自身”。

这具“躯体”在“创世神右臂”的加持下，所锻炼出来的“求生”本能，赋予了它无穷无尽的“自愈力”。

这自愈的方式和速度，甚至超出了林深本人的想象。

乃至就算他想以极速泯灭神识，“身体”，也会以更快的“速度”进行扭曲与阻拦，从而保全自己的生命。

这不是实力尚弱时就会自带的“力量”，而恰恰是修为臻至恐怖境界后，才会随之滋生的“术”，是这世间，任何欲图踏入“永恒”的生灵，都在与死亡临近时触发的“自发技能”。

这力量是如此玄妙，以至让林深都怀疑，拥有这等伟力的“神”，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被肢解，分为无法立马再生的“残块”。

——但是。

这种力量，在拥有甚至超越了本体的“速度”的同时，“速度”本身，也成为了它的破绽。

——谁能抗衡，连一个“瞬间”也没有就“完成”了的力量呢？

“喀嚓……”

空间在“没有时间”中“冻结”。

就好像是“冰”在裂开与弥合，林深的脑中，那团蓝光的“挣扎”，毕竟也只是后知后觉的残象。

——空间一瞬间被封死。

所以，太迟了。

哪怕是至极的速度，也无法从“静止”中逃脱。

“喀嚓。”

——现在“碎裂”的，是“空间”本身。

“冰凌——~”

一声清脆的响声，终于炸开。

与“空间”一起成为碎片的，是林深被埋在“蓝光”中的本源。

“啪……”

林深露出释怀的神情，随后，那永恒无法被破坏的头颅，也在一声爆响后布满裂痕，喷溅出无数粉尘而灭。

类似于身体缺失了一部分就无法运转，一旦“本源”损失大半，内里的“循环”，也就从此破坏。

哪怕“再生”，也会因缺乏了“根本”，而无法运转。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呜呜……”

虽然失去了头颅，但还保有最后一点零星的意识。

再也无法运用神通，但至少，以一个正常“人”的智力做一些事，却未尝不可。

林深缓缓站了起来，就和当初，最开始变成这幅模样时一样，以无头怪物的姿态，立于繁星之下。

“真是过了好久好久啊……”

声带已经破裂，当然无法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