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多久,庄期别慢慢从床上坐起。
年迈的身体只能这样慢慢地去动,不过即便他已经放慢了动作,但当他坐起的时候,他的脑袋还是生出了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
庄期别又坐了一会,等身体有了些力气,便下了床朝着门口走去。
但等他打开门,脚步便不由得顿了顿。
门外守着两个保镖,一动不动。
庄期别看了一会,试着走出去。
保镖们倒也没有拦他,但接下来,不管庄期别往哪走,那两个保镖都隔着一小段距离远远地跟着他。
庄期别洗漱完,便重新回了自己的房间。
平时这个点早就该来了的护工们迟迟没有出现,庄期别坐在椅子上,漆黑的一双雾眸有些茫然,也有些空洞。
“咚咚。”
两声轻轻的敲门声,有人走进房间,庄期别下意识别开了头。
但进门的人,却并不是唐今。
沉稳的脚步声缓缓走到庄期别面前,片刻,那人也搬来了一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老管家坐在椅子上,直视着那低垂着头,仿佛已经跟一个真正的老人没有什么区别了的庄期别。
“庄先生,一个月前,家主被人送进了医院。”
见他眼睫似乎颤了一下,老管家才继续说了下去,“因为饮酒过量,酒精中毒。”
庄期别忍不住抬起了头。
老管家口中的话语却愈发冰冷,“如果再晚一点,或许您今天也就见不到家主了。”
庄期别本就苍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垂在腿上的手也紧紧攥了起来。
看着他这副模样,老管家也叹了一声。
“庄先生,我知道,您离开家主,是因为您爱她,不想让她为您伤心所以才选择离开。但您有没有想过,或许家主比您想象的要更爱您,或许您的不辞而别才会对家主造成更大的伤害呢?”
庄期别呼吸渐乱,他的思绪还停留在老管家刚刚说的酒精中毒的事情上,“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会……
一阵又一阵的冷意爬过后脊,他试着平复呼吸,但却根本克制不住。
漆黑的眸底浮现出水色。他在后怕。
老管家沉默了一会,也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庄先生,我说句难听些的话,即便您要走,在走之前是不是也该跟家主好好道别呢?”
“您骗她、哄她、唬她都好,至少劝着她,让家主……在以后也还能好好活下去……”
在以后。
在,没了他的以后。
庄期别明白了老管家的意思。
他低头,泪水从眼睫掉了出来,打在手背上,他擦了擦,跟老管家说了声“谢谢”。
看见他的反应,老管家就知道自己不必再多说什么了,他起身朝庄期别微微鞠了一躬,“是我该谢谢您。”
说罢,他便将凳子放回原位,走出了病房。
关上病房门后,老管家看向了坐在病房外靠着墙在休息着的唐今。
老管家朝唐今鞠了一躬,带着那两名保镖退了下去。
唐今在外面又坐了许久,才起身,提着早餐进了病房。
在看见她的时候,庄期别还是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她的视线。
可头还没有转,他就又僵硬着,停了下来。
唐今找来小桌子,将买来的几样早饭一一放上去。
“看看,有没有你想吃的,没有我再去买。”
她语气越是随意平常,庄期别鼻尖翻上的酸气便越多。庄期别没有说话,但低头拿过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份早餐。
见他开始吃了,唐今也就拿起了筷子,但吃着吃着,她却见对面滴滴答答的眼泪又无声无息地掉了下来。
她也就直接把位置挪了过去,“怎么了怎么了?这早餐这么难吃啊?这可不行,走走走,我们现在就找那个店的麻烦去,居然都把我们小阿期给难吃哭了……”
庄期别有些想笑,但眼泪又砸个不停。
唐今拿纸给他擦了擦,庄期别避开了一下,但慢慢的,也不避了。
唐今一点点擦着他脸上的泪水,许久,才收回手,“嗯,还是我们漂亮的小阿期。”
庄期别抬起眸看了她一眼,目光撞进她那双浅眸里,便也看清楚了她眼中自己的倒影。
朦胧模糊着,似乎一如从前。
庄期别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一下便又掉下来了。
唐今顿时嘶了一声,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擦了好一会不见停,她便干脆把人抱进怀里,让他哭个够。
良久,在身上的那件衣服都快被某个小病秧子给哭废掉的时候,唐今总算听见了他的那一声:“妻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