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零五
“污蔑我父兄的流言,是你派人传的吗?”
青年高大的身体在桌上投下一片暗色的阴影。
那双如寒星的黑眸俯视着坐在书桌后的唐今,锋利的眉梢眼尾尽是如利刃一般的冷芒。
听到青年的这一声质问,屋里屋外的下人们都条件反射般地将目光投向了他。
污蔑薛忱将军父兄的流言……?
有侍卫反应过来,想要上前,却被唐今抬手拦了下来。
对上薛忱那双冰冷的眸子,唐今好歹也坐正了一点,只是出口的话语还是夹杂着些许漫不经心的散漫,“这个啊……”
她呢喃了一句,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又像是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太过无聊所以提不起劲来。
薛忱垂在身侧的手指逐渐攥紧。
这个问题需要犹豫吗?
直接回答不是啊。
只是,唐今在思考了一会之后,再次说出来的话语却并不是他想听见的那简单的两个字。
“看你这样,应该也不是没有证据就找过来的。”
唐今牵起一边唇角,像是在笑,“怎么办呢,你想我回答‘是’,还是回答‘不是’?”
本就紧攥的手指再度用力,就连坐在书桌后的唐今都听见了那骨头摩擦的声音。
“唐今,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明明手背上的青筋都已经暴起得像是从皮肤下跳出来了,但他的声音却依旧保持着冷静,也正因如此,才愈发令人感到不安。
面对这副模样的青年,就算刚刚只是抱着玩闹的心情随口回答的,这会也该认真起来了。
但是那坐在书桌后的另一人,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那双浅眸里的光晕被他投下的阴影遮盖,但那双眼睛里的情绪依旧清晰。
“薛忱,我也没开玩笑啊。”
语调是松懒熟稔的,但散落在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名为冷漠。
薛忱曾见过她这样的表情。
唇角笑着,眼眸弯着,但眼底却只有一片毫无波动的疏冷漠然的表情。
在面对那些她厌恶但又不得不敷衍应付的人时,她就会做出这样的表情。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现在她会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是你吗?”
再次开口的时候,薛忱的嗓音已经嘶哑到了难听的地步。
那双浅色的狐眸微眯了一下。
半晌,先是由短到长,在眼尾飞如小扇一样的眼睫收敛,而后是卧蚕轻轻往上。
上挑的慵懒眼型被弯成如月牙一样的形状,浅色的眸底酝酿出水色的光晕,溶溶化开,将所有的情绪遮盖。
“不是啊。”
她答得很轻松。
她答的是薛忱想要的那个答案。
但薛忱的心底里却连一丝一毫的喜意都没有。
如果此时有人能够仔细地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瞳孔深处正在细微地颤动着。
因为他太过熟悉唐今。
因为他明白,唐今现在的表情代表着什么。
但是。
或许他也没有那么熟悉唐今。
而且。
她都已经说了,不是她做的了。
“不是就好。”说完这句话后,薛忱有些僵硬地收回目光,转过身往外走。
那双漆黑的眸子不偏不倚地直视着前方,可眼底深处却涣散得找不到任何焦点与方向。
书房的门一直都没有人关,两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守在屋外的下人们还是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但他们也不知道两人的这段对话有什么问题,更不知道薛忱的表情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僵硬。
大人不是已经否认了吗?
他们带着些疑惑与不解地看着薛忱一点点朝外走来。
在薛忱即将踏出书房大门的时候,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停下了脚步。
“能自欺欺人到你这种程度,我也是挺佩服的。”
像是厌烦了继续跟他虚与委蛇下去,那道声音之中的冷意不再掩藏,“是,污蔑你父兄的事情,是我做的。然后呢,你打算做什么?去御史台揭发我?”
尖锐的话语如冰刀一般一下一下地刺来,刺穿脊椎,刺破心肺。
薛忱没有回头。
他的目光仍直愣愣地落在前方,“为什么……”
为什么。
只有这个问题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