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十
订婚宴结束,宾客们各回各家了,纪父才想起问唐今,“你哥呢?”
唐今脸上的笑容是肉眼可见的明媚,“不知道。”
纪父也没怀疑,转头问起了其他人。
问了好大一圈,纪父才总算从司机那得到了一个靠谱的答案。
“大少爷似乎身体不太舒服,脸色很难看,刚刚就让小陈先送他回家了。”
纪父不由得皱眉,“好端端的……没叫医生?”
“大少爷说不用。”
纪韫一向有分寸,说不用那情况应该就没有那么差——但如果没那么差的话,这么重要的场合,身为订婚宴主角之一的纪韫是不可能提前离开的。
纪父招手叫来司机,带着唐今回了家。
回到纪家,纪父让人通知过来的医生也刚好到达,纪父顾不上许多,直接带着那医生上了楼,打算问问纪韫是怎么一回事。
唐今看着纪父等人浩浩荡荡的样子,半晌,走进了电梯里。
不过她并没有去二楼,而是按下了三楼的按钮。
回到自己房间,唐今拉开窗帘走到阳台,趴在扶手边往下看了一眼。
没开窗呀……
……
“哗啦!”
打破房间死寂的,是骤然响起的玻璃碎裂声。
从楼上翻下来的少年收回踹碎了阳台玻璃门的脚,弯腰拾起一片尖利的玻璃背在身后,才悠悠踩着那满地的碎玻璃,朝着坐在书桌后的那道身影走去。
“哥。”
她嗓音清越,语气甜腻得像是毒药,“怎么不打声招呼就回来了?爸很担心你。”
房间里没有开灯,被踹开的玻璃门灌入风,吹起窗帘,才勉强带来一抹明亮的月光。
一月份的天气,冷风沁人,室内的暖意不断被驱逐,室温不断下降。
纪韫看着那背手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脸上已然挤不出任何一个稍显温和一点的表情。
他盯着她,注视着她,审视着她,压抑在黑暗里的那双眸子幽冷得像是要将唐今的所有血肉一点一点吞食。
或许是为了迎合唐今刚刚的那番话语,门外适时响起了敲门声。
房门隔音效果很好,以至于纪父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模糊:“阿韫,你还好吗?医生过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唐今脸上的笑意愈深,“看,爸都着急了。”
或许是纪父的声音唤回了一点纪韫的理智,他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唐今也不在意。
她沿着那张书桌的边缘,缓缓绕到了纪韫身后。
她弯腰附在纪韫耳边,轻轻问:“哥,难道是在生气我和嫂嫂的事?”
空气一静。
而后,唐今听到了一道怪异的声音。
她观察着纪韫的表情,可他实在太能忍,唐今只能有些可惜地直起了身,“其实,哥刚刚订婚的时候,我很生气的。”
“哥明明说过爱我的,怎么可以,又一下爱上别人了呢?”
微凉的指尖忽地擦过桌面,抓住了那只搭在轮椅扶手上,早已经青筋暴起,僵硬狰狞的手。
唐今抱着他的手,在他面前蹲了下来,那双清亮的眼眸里是全然纯粹的欣喜,“可是哥,我跟嫂嫂聊过了,她和妈妈好像!”
“哥,我喜欢她,我真的喜欢她。”
“她亲我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
唐今抓着纪韫的手,脸上的表情幸福得像是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之中,“嫂嫂说,这是她的初吻……很甜……”
被唐今紧握着的那另一只手,已经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唐今蓦然惊醒,也慌忙抬起头,清逸的脸上流露出了一分愧疚,“对不起哥,我不是故意的,要是……”
“要是哥生气的话……”
唐今将一直握在手中的,那块尖锐锋利的宛若小刀一样的玻璃塞进了纪韫的掌心里,帮他握紧,帮他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哥,你就杀了我吧。”
……
靠在他轮椅边的少年终于放弃了再和他装出那副“正常”的模样。
病态,疯狂,扭曲得像是一滩压在潭底最深处的烂泥。
抵在少年咽喉上的玻璃锋利异常,只需轻轻一用力——毫无疑问就能杀死少年。
纪韫也真的想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