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利的双掌,也不再锋利,竟开始散着淡淡的柔光,变得十分柔和。
他将布满柔光的纤长手指,轻轻的放在了时玉的额间。
只是,故人再见,已是生死相隔,遥遥相望,难重逢。
他其实从未想过,两人还会有重相见的那天。也不知道,当初那迷茫的青年,后来去了何处。因为,他当时,已经死了。
纤长的手指,再也触碰不到额间熟悉的冰冷。
他想起,他只是个貌似青年,但实际上,却是个非常寂寞的孩子啊。可惜上天不留他,下界厌弃他,而苍生皆为狗:
“月牙,有他在,你以后不会再孤独了。他不会有心魔,他很强,护得住你。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时玉皱眉,眼神突然十分冰冷,甚至寒潭里,开始飞溅起暴虐的水花。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
对不起他把自己关进密室,天天让自己受驱魔经的痛苦?
还是对不起他和渺渺试图诛杀他在沧海剑阵?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若不是我,你不会被凶兽影响,屠了你最敬的佛门。若不是我,你不会舍弃肉身,甘愿自困凶镜。若不是我,你也不会魂飞魄散。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
他质问,他荒凉,然后他崩溃。
可是,他没有眼泪,只是胸腔里一股愤怒,被算计的愤怒,被遗弃的愤怒。
可是戒杀,却又用那种悲悯的眼神看他:
“月牙,我是为了苍生,与你无关...你不要责怪自己。”
时玉嗤笑:“戒杀,你以为你魂飞魄散后,别人就会记得你,歌颂你?不要忘了,你屠戮大半佛门,身上的血永远也洗不干净!”
“你做的这些事,永远都没有人知道!你永远是魔僧,永远都是!”
他骂,可戒杀悲悯的眼神却没变。
时玉气得想把他脖子扭断,可一想起,他不过是一具魂魄,又作罢。最终忍不住哽咽的道:
“戒杀,能不能不要走啊,再陪我一百年...我保证,我保证听你的话,再也不杀人了,我陪你普度众生,好不好啊?”
时玉像个孩子一样乞求,可戒杀却不能再说话了。
戒杀沉默又悲悯的注视着,自己渡了一百年,也解脱不了的孩子。
黑色的僧袍,渐渐被零碎的金色流光撕裂,最终化为了漫天的金色流萤。
时玉朝着空中的流萤大吼:
“不行,你不能魂飞魄散。这个世上,只有我才能让你魂飞魄散!戒杀,死秃驴,你听到了吗?!”
没有回应,没有声音,只剩下漫天的流萤,慢慢化成了无数颗光点。
时玉不甘心的甩出来一道透明色的冰罩,五方冰墙,将他和要消散的光点全部困在里面。
好像那样,戒杀就会回来似的。
可戒杀回不来了,金色的光点,融入了黑夜...
待那光点全部消散后,时玉就颓然的坐了下来。
他靠着自己造出来的冰墙,桃花眼又开始如死寂了的寒潭。
晶莹的冰墙,折射出的月光,透得他不染凡尘,却非谪仙,反倒像游走于世间的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