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玉发现,月归院里,突然多了好多栗子树,一排排的立在白玉横栏外,翠绿郁葱,飘着股清香,却没有结果。
他走到一株栗子树下,又茫然起来:
“埋在哪?”
火炎指着,最中间那颗,长得最为粗壮的栗子树,道:
“那。”
其实那些栗子树,并非是正常长大的,小不点不知从哪搞了点灵液,让它们飞速的成长起来,一下就笼罩在了宽大的院子里,只时玉从来没怎么注意过。
火炎见这几人,都伤心得不成样子,便道:
“萧屿刻碑,月凝和韩因挖坑,尽量挖大一些,我去找一副棺材。”
人死为大,修真之人,丧事从简。
待到一座新坟搭起,已经是次日,天上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
萧屿和月凝又对着那座新坟,嚎啕大哭了起来。尤其是萧屿,抱着墓碑一直不肯撒手。
时玉早就进了屋,把自己锁了起来。他把房屋外面,都结了层冰,任何人都不许进。
火炎就坐在他房檐下的一处石阶上,默默望着对面,在嚎啕大哭的两个少年。
他想,其实,事情变成这样,他也有责任吧。如果自己再强一些,让小不点一点想法都没有,或者他直接杀了关汉中,也许小不点就不会死了。
后来,小不点的高矮胖瘦师兄,也来看了下小不点,四个都说要回凡间了,因为修真界太可怕了。
新冢之下,人死魂消,什么也没留下。
火炎呆坐在原地,看着一批的人来,一批的人走。
月凝被李禾衣带走了。沐清风将萧屿强行带走,韩因跟在后面。火炎将暖阳宝玉托给了沐清风。
可饶是这样,门外哭咽声不止,临仙阁从前不让外人进来的规矩被打破,时玉也依旧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于是,月归院的院子里,最后只剩下他了。一袭红袍,秀拔的身影,竟十分颓然。
他虽然没有像萧屿他们那样大哭,但他其实也很伤心。小不点,可是他出家门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呢。
就为了个男人,两个说不上反目成仇,毕竟他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可小不点却三番两次想杀他。
若是从前的自己,他定说,何必,不就是个男人?可现在不行啊,那个男人是时玉,是他看上的人!
于是,他对小不点的想法,就变得复杂起来。如果小不点继续活着,也许,他会毫不犹豫的将时玉关起来...或者,把小不点杀了?
他终究是有私心的,他不喜欢任何人,出于任何理由接触时玉,触碰时玉,热爱时玉。
哪怕,小不点这些人,甚至于修真界的许多人,其实...都是他带着和时玉接触的。
火炎很矛盾,时玉其实是一个很希望陪伴,得到爱,得到关心,却对什么都冷漠的,极其复杂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容许自己在他身边,一直胡作非为了。
现在,戒杀魂飞魄散,小不点身死,时玉再关上心门,不想和活物打交道了。他从前的努力付之东流。
火炎抚摸着身后,披在门上的寒冰,依旧很冰,很润,心想:
如果他足够强,他就能冲破这层冰,将脆弱的时玉强行搂在怀里,告诉他,你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错的是杀神印。
可是,他不是一百年后的自己,也不是三百年后的自己,更不是八百岁的自己。
他是很弱,小不点一早就知道了,然后小不点就在他心里扎了一根刺。
“老祖很强,所以,能留在他身边的人,必须也很强才行。可你,太弱了。”
这话像个恶诅一样,在火炎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突然恶狠狠的盯着小不点的墓碑:
“你满意了吧?你死了,你就在时玉的心里,和戒杀一样,终于占了一席地位。”
可他说完,就忍不住苦笑了下,时玉是猎物吗?他竟然和一个死人,像野兽般夺食般的发狠..
对时玉来说,怕是压根分不清,爱恋、濡慕、崇拜、疼惜吧。他只是想要有人对他好就够了。
可一个人到底得缺爱成啥样,才会别人给了点碎末星子,他就能铭记对方到永远?
时玉其实,还挺好对付的呢。只要对他好,努力热情点,他就会跟着人跑了。
比如戒杀那死秃驴,花了一百年时间,终于让时玉,愿意接触渺渺、合欢这些其它的活物了。
所以,哪怕戒杀关了他几十年,和渺渺试图诛杀他于沧海剑阵,时玉也依旧觉得,戒杀是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不然戒杀魂飞魄散后,他也不会这么伤心了。
火炎沉思着,也不知在原地坐了几天,几夜。但他知道,时玉不会为他开门了。
火炎重重叹了口气,站起身的时候,身子都有点麻了。他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轻声道:
“时玉,我走了。半年,就半年,你不要太想我。”
他走后,临仙阁彻底陷入寂静。
一个神通落下,月归小院就洒起了雪。很快,大雪覆灭了整个临仙阁,星辰山。
火炎不知道的是,他走了没多久后,身后的那扇门,就打开了。
那个家伙孤独的坐在地上,抱起膝盖,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
两人其实,一直只隔着一扇门,只是时玉不开门,两人咫尺天涯。
然后时玉垂下了脑袋,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破贱,他走了,他也不要我了...”
天星剑心想:“别扭死你算了。”
“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砰!”时玉又将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