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崖心口一绞,蓦地眼泪滑了下来。
“你不是他,她不是你娘亲,你哭什么。”
沈云崖一边跟自己说,一边有些无措地胡乱抹了抹眼泪。
而原本安静的寝殿,突然传来凌乱慌张的脚步声,十一岁那年的小云崖冲了进来,歇斯底里的哭着摇晃着床上再无声息的女子。
他疯狗一样撕咬辱骂每一个靠近床榻想要拉他离开的人,一双眼睛猩红,头发凌乱衣着都被撕烂了,恶狠狠想要吃人的眼神如同恶鬼。
沈云崖看着和众人对峙的小云崖,眼泪无声无息又落了下来。
他有点心疼,想去抱抱他,想去抱抱十一岁这年失去一切的这个孩子。
门外又响起一阵脚步声,沈云崖如有所感,缓慢地回过头。
来人穿着一身明黄色朝服,袍角用金线绣着龙腾四海的图案,在明亮的光线里,如真龙腾起,薄雾四起。
沈云崖看到他走到小云崖面前,他扑过去想要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但是手掌虚虚的从那位陛下的手腕上冲过去,那人高高扬起的巴掌还是重重的落在了小云崖的脸上。
沈云崖听见他说:“成何体统!”
明明看着的是别人的故事,沈云崖心口却生生堵了一块冰。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再一睁开,自己已经坐在了摇晃的马车里。
贵妃下葬的那一段记忆,可能因为太痛了,已经消失不见了。
沈云崖一扭头,看见了身旁坐着的神情恍惚的小云崖。
这孩子心里,应该从此就生病了。
沈云崖想到了什么,猛地凑头到窗帘的缝隙去看。
果然,车窗外是他熟悉的巷子。
沈云崖鼻尖泛酸,嘴唇无声念叨了一句:“苍暮。”
行走的车子突然停下,前方传来车夫的斥责声,连带着一阵嗷嗷的凶狗叫声,没一会,狗叫声戛然停止,侍卫上前捉人的动静响起。
沈云崖转头看着小云崖,那孩子神思不属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一直到现在,可能才意识到车子停下来了,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发直的眼珠,终于动了一下,像是一个摆着的娃娃终于有了生命的痕迹。
他有些僵硬地起身,好像并不明白自己要干什么,只是惯性地掀起车帘,然后走下了车。
沈云崖跟着他走下车,看见了跪在地上那个脏兮兮瘦小的身影。
小云崖茫然地抬头。
然后猛地撞进了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
沈云崖看见小云崖的眼睛突然有了焦距,他神奇地听见了小云崖的心声。
那心声像是响在他自己心底。
他听见他说,“我想要这双眼睛。”
沈云崖突然捂住了脸,他记得他那时候质问苍暮,自己是什么时候成为他的猎物的,苍暮回答的是,比哥哥的想到的还要早。
但如今看来,初见时对着尘埃下的那个自卑躲闪的孩童,沈云崖就动了别样的心思。
名为爱的猎场里,所有人都是猎物。
夕阳落尽,红霞渐次暗淡,薄暮初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