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要不要让自己踏实点。”
高启强晦暗不明的表情藏在烟后,他朝椅背松松一靠,然后抬手指了指阁楼。
“我之前一直睡在那上面,你知道的吧。”
安欣不明所以地点头。
“那个位置,我爸搭的时候说我肯定长不到一米七,就修的矮,床呢也又短又窄,我从前卖鱼的时候,每天早上不是都要去拉货嘛,为了新鲜。”
“有一次,我起晚了,我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头直接撞上去,好家伙,那响声给阿盛直接吓哭了,他哭着跑上来抱着我,我一直给他说没事,他就不撒手,那一天都跟着我的。”
高启强像是聊起很愉快的往事,但是安欣从他眼里看不到一丁点的笑意。
他仰起头,目光自下而上落到阁楼,“后来妍妍怀孕,我带她来家里给我爸妈上炷香,她说困了我就扶她去楼上休息。”
“那个床小啊,小到她躺下来我连半点位置都没有,我坐在地上看着她,我就暗暗发誓,我绝对不会让我老婆,我的孩子过我曾经的生活。”
安欣眉毛下意识的蹙起,“挣钱养家的路子很多。”
“多吗?我要卖多少鱼,开膛破肚多少次我才负担得起这一大家子?”
“养家糊口不应该只是你的责任。”
高启强歪了歪头,眼里有安欣都读不懂的情绪,但是安欣懒得去思考。
“安欣,我选的是对我家人最好的路。”
养家糊口从来都不是他的责任,是他的执念。
曾经是替死去的爹妈拉扯大盛兰,现在是让自己的家人拥有京海最极致的优待。
高启强的身影在老屋昏黄的灯光里逐渐褪成泛黄的老照片,“我弟弟年少有为,妹妹学业有成,老婆漂亮有本事,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踏实过。”
安欣觉得很荒谬,荒谬到他发笑,“那你呢?”
“我?”高启强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我可是建工集团的董事长!”
“建工集团的前任董事长尸体在海里还没捞全呢。”安欣不想再聊下去,他擦干净嘴站起身,“现在还不算晚,真等到像陈泰那样,你弟妹怎么办,你老婆怎么办,你孩子又怎么办。”
“安欣。”高启强叫住转身就走的安欣。
安欣回过头,看了眼跟着站起身的高启强,他后知后觉的发现高启强今天打扮的实在是精致又漂亮。
黑色的衬衣配了金灿灿的袖扣,还熨烫的褶皱都没有,一点不像在这个老旧屋子里吃顿家常便饭的样子。
“你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过两天我送你个大礼。”
高启强站在灯下,吊灯终于照亮了他的脸,那泫然欲泣的双眼和微微撅起的嘴,是一种明显的让人难以忽视的难过。
“上一次你这样说的时候,我以为你要自首了。”安欣吸了吸鼻子,率先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
高启强的眉头紧了又松,他用力眨了眨眼,“我有什么可自首的。”
“你就嘴硬吧。”安欣眼睛还是初见时般明亮,挤满了希望和正义,“你真的想送我份大礼吗?”
高启强用力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希望什么吗?”
高启强想了想,张嘴却又闭上。
“我希望京海的百姓都眼明心亮,平平安安,我还希望京海的坏人能少一点,再少一点。”
安欣走到门外,月色披在他的肩上,圣洁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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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高启强和江妍坐在花园里荡秋千,唐小虎急匆匆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