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是热衷于从经史子集,着作文献,轶闻趣事中去了解大人物的生平,并且津津乐道,不知疲倦。
可是,平凡日子中的普通人,他们的生命也同样的曲折离奇波澜壮阔,或可歌可泣,或悲怆唏嘘。
白青枫在这个飘洒着冷雨的深秋墓园中,人生中第一次认识了自己的母亲。
她看向手里的那张泛黄照片上那个青春洋溢,笑的温婉的女人,心头一片酸涩。
纵然她才疏不浅,可是,即便是翻遍汉字,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她此刻难以名状的心情。
是心疼,是悲伤,是渴望,亦或是......
王慧芝擦干了眼泪,继续说:“知秋死后,你爸回来看到了她留下的字条,说让他好好带着你生活,不要和你提起她,更不要做傻事。她没说实情,但是你爸不傻,就去找白全了,谁知道那个挨千刀的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之后,还死不认账,你爸找到了他,把他绑到了山里,后来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等我再见到你爸的时候,他就已经神志不清了,也忘了知秋的事儿。白全也消失了好长时间。我后来带你爸去好多地方看过病,但是到最后也是也是时好时坏。医生说没办法,这是心病,气的,治不了。”
“就是从你妈死后,我就开始给你穿男孩衣服,不留长发。”
白青枫凄然的笑了一下,“您觉得男孩子比较安全。”
王慧芝点点头,手上没停,继续整理着荒草。
“后来有一年,白全回来了,看着人五人六的样子,还拉着你爸出去,说是带他出去挣钱。你爸那时候犯糊涂的时候多,我不让他出去,那个白全不依,谁知道那会儿你爸突然清醒了,他说没事,让我放心。那个白全说挣钱的地方就在附近,有一天你还跑去找过你爸。我记得你回来说你爸没事,干的是送饭的活儿。后来没几天,公安上来人说江里打捞上来一具尸体,有人认出来像是白全,让我去认。我去了一看,果真是他。”
怪不得这么多年奶奶从来没有提起过那个爷爷,想来,这种恨意,别说一生,哪怕是三生三世也不能消弭的吧。
王慧芝说:“那时候咱们这边发生了一起绑架案,公安说白全是犯罪分子,他是畏罪自尽,后来也不了了之了。说来也奇怪,你爸那么多年疯疯癫癫,痴痴傻傻,那个挨千刀的死了之后,你爸竟然好了。”
王慧芝说到这里的时候,白青枫突然脑子里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击中了一样,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拉着她的手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旁边的山下就是滚滚东流的江水。
男人的手宽厚而温暖,她的小手被他包裹在手心里,一步一踉跄,但是那个时候的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个高大的男人。
那江水翻腾着,打着旋儿的往前奔涌。
脑海里那旋涡的形状让她在一瞬间有些眩晕,胃里一阵不适。
“后来白全死后差不多快半个月的时候,那天晚上,你爸关上了门,跪在我面前说他给知秋报仇了,他只说了这一句话,我便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病好了。原来我以为他痴痴傻傻,已经忘了你妈怎么死的了,可是没想到的是,过了那么几年,他竟然在又一次看到白全的时候,便想起了所有的一切。他跟着他走的时候,就已经想起来了,他是冲着给你妈报仇去的。他也哭,我也哭,后来,他递给我一包钱,说那是白全做丧良心事挣的钱,让我拿着以后抚养你和薇薇用。”
白青枫听到这里已经差不多明白了。
怪不得她曾经怀疑过奶奶一个人微薄的收入,怎么供得起她和白薇薇俩人,还在江城城里买了个房子,尽管房子位置不太好,空间也不大,但是总算是城里的房子,肯定也需要不少钱。
她问:“我们在城里的那套房子就是用这个钱买的吧?”
王慧芝点点头说:“你爸让我带着你和薇薇走,不住村里了,说是怕有闲言碎语影响你们。让我以后不许在你面前提起他和知秋。你爸给我磕了三个头,当天晚上就走了。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但是却收到过好几笔汇款。直到那一年大年三十的晚上,有人抱着一坛子骨灰找到我,说那是你爸的骨灰,他在东北冰窟里救了个孩子,孩子活了,他死了。来人说他是在你爸衣服内侧缝的布上看到一个地址和我的名字,才顺着找上门来的。你爸救的那个孩子就是那个人的。”
白青枫知道这个事儿,因为每年过年都会有一个来自东北的包裹,寄件人姓吕,叫吕良。每年他都会给他们家寄来一大堆东北特产,她问王慧芝,王慧芝说是她早年有个嫁到东北的表妹,东西就是他们家给寄来的。除了特产,还有钱,钱数随着年份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