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总有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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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点点,新月当空,这本会是一个难得的晴空之夜。
忽然,秋风骤起,一团乌云渐渐遮向银盘,黑暗袭来。
残枝摇曳,树叶飘然而落,满地枯黄,乱草随风,越舞越狂,仿佛在嘲笑那将要被寒风折断的大树。
夜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闷雷犹如霹雳,巨响之声不绝于耳。
山中的天气,总是让人难以琢磨,刚刚还是星月满天,转眼风雨就已到来,数万星神悄悄的溜走了。
回雁峰顶,回雁阁旁,有一间茅草屋。
此屋不大,木门微开,室内四处漏风,彰显寒贫之家。两旁裂痕道道的门榜上用利器刻着一幅对联,字迹苍劲有力,上联曰:遥看腾飞处;下联书:必有龙现身。门顶上方有一块随时都会被风吹掉的、黑漆镶金的残旧楠木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四个大字:鸿儒草堂。
若只看那幅对联下笔的力道,无疑让人联想到这草堂的主人乃是一位武功深不可测的江湖隐者。然而再看那牌匾上四个大字所蕴含的意境,又隐隐约约预示着此乃一位不问世事的文人雅士。一时之间,竟让人无从猜透他的真正身份。
草屋正堂,有一张旧书桌,桌上的残烛发出微弱的柔光,一位书童模样的十六七岁少年正在桌旁研磨。另有一位八旬开外的童颜老者,端坐在桌旁的木椅上奋笔疾书,正在编纂他那本记录天下英雄秩事的《铁笔笔记》。老者身着粗布长衫,一副书生装扮,虽然满头白发、看似有些文弱,但却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再观其手上造诣更是深厚,笔落之处如龙蛇游走一般!
回雁峰下,一位飘逸的白衣人信步向峰顶走来。此人年约三十岁出头,身长七尺三寸,腰佩一柄二尺七寸的长剑,黑色的剑柄已经磨的发白,剑鞘也显得陈旧,但却另有一凡古朴之色,此剑无疑是一把上古宝剑!
白衣人苍白的脸膛英俊且不失冷峻,乌黑的眼睛在剑眉的衬托下更显深邃。
在这寒气袭人的深秋,此人竟然手持一把折扇!折扇在他手里发出冷冷的寒气,赫然是一把镔铁铸成的铁扇!铁扇正面镶嵌着一条银色长龙,在即将逝去的月光映照下,这条银龙反射出闪闪的寒光——光芒刺眼,犹如龙鳞一般!铁扇反面刻有数千连延小字,如古文咒语一般,怕是没人看得懂。
再仔细端详一番,来者外表给人一种不可接近的冷酷,但内心的热情却无法掩盖,因为在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充满了和蔼与善意。令人奇怪的是,他看似步伐缓慢,但顷刻之间却已来到了回雁峰顶。人虽刚过而立,但是这移形换影般的轻功却有了五六十年以上的修为,这在江湖上绝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
草堂里,书童用手指逗了逗桌旁的那对白鸽,打了个呵欠,偷望老者一眼,略带抱怨的说道:“先生,时候不早了,您老人家也该歇息了。”
老者双眼没有离开他那未完成的江湖名录,头也不抬的笑道:“倚杖,你是不是又想偷懒睡觉了?”
这个叫做“倚杖”的书童见自己的心事被老者一语猜破,甚是尴尬,好在他与老者相依为命多年,早已赖皮惯了。他连连嘻笑,狡辩道:“您老人家说什么呢?您老人家年事已高,我是怕把您老人家累着。”
他一口一个“您老人家”叫的甚是亲切,老者却并不领情,他将手中的毛笔搁在砚台上,舒展了一下腰身,口中念道:“‘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就算是要休息,既然友人来了,也要等会完来访的客人再说嘛。”
倚杖心中暗奇:“这月黑风高的荒山野岭,白天都难得见到一个活人,哪里来的什么‘友人访客’?”他虽有疑虑,但却不敢多言。
老者又直了直身子,然后将那对白鸽抱入怀中,朗声笑道:“外面的朋友,衡山之顶秋夜风大的很,眼看又要下雨了,还是进我这草堂来遮遮寒吧。”
草屋外,白衣年轻人轻摇铁扇,大步走了进来,口中重复念道:“好一个‘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想不到前朝王右丞的这首《酬张少府》正应了此时此景。前面若加上‘晚年唯好静,万事不关心’,是不是正好是鸿儒先生现在的写照呢?”
被称作“鸿儒先生”的老者看了看这位气语不凡的白衣人,只是抿嘴微笑,却不搭话。
白衣人见他不语,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人人都说鸿儒先生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中人,其人智慧无边、文采出众,而且懂得奇门遁甲、占星卜卦,但是却不会半点武功——今日看来,江湖所言多有不实啊!”
鸿儒先生这才摇头自嘲道:“不实不实,自然不实。鸿儒可不敢自称智慧无边、文采出众,至于什么奇门遁甲、占星卜卦之类的,也只是混口饭吃的旁门伎俩而已,这‘不折不扣的江湖人’,对于一介书生的老朽,更是担当不起。”
白衣人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纠正道:“在下说的‘不实’不是指这个。‘智慧无边’、‘文采出众’等等浅词,先生自然担得。但若说鸿儒先生不懂半点武功,这就真的是大大的不实了。”
鸿儒先生白眉一挑,甚为不解,他问道:“阁下何出此言?难道阁下竟然觉得老朽身怀绝世武功不成?”
白衣人并不否认,反问道:“难道不是吗?在下自认为轻功不弱,但是鸿儒先生目不斜视、仅凭一双锐耳,便能知道在下站在屋外已久,这种听风辨器的上乘内功,绝不亚于当今江湖上的任何一位顶尖高手。”
生人乍到,鸿儒先生怀里的那对白鸽受惊,不安的躁动起来,他抚了抚白鸽的羽毛,爽朗的笑声:“实不相瞒,鸿儒枉活了八十有八,这近九十载,却从未学过半点武功。只是我这鸿儒草堂向来不乏江湖高手前来垂访,加之我长年居住这荒芜山顶,对此处的风吹草动有些敏感,久而久之,屋外有人没人,自己也就有了感应。这种‘感应’是一种习惯,和阁下所说的那所谓的‘听风辨器的上乘内功’却没有半点关系。另外还有一因:老朽手中这对白鸽,一名‘灵动’,一名‘追风’,虽是凡物,却极具灵性,屋外略有动静,它们就会焦酌不安,扑扑乱飞。换句话说,老朽能知晓阁下在门外,乃是这对白鸽‘通风报信’!所以阁下对老朽的看法,好像是走了眼了。不敬之言,还请包涵。”
最后这句“不敬之言,还请包涵”,白衣人似乎担不起,他略显尴尬,却仍不失风度的收了铁扇,作揖行礼道:“如此,倒是在下猜错了,惭愧之极。言语冒犯之处,还请鸿儒先生见谅。”
鸿儒先生还未发话,身边的书童倚杖就开口斥道:“哪里来的狂徒?深更半夜不在自己家中睡觉,却跑到这回雁峰顶来对我家先生出言无理?夜黑风高出没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哪里会怀着好意?!你可知道我家先生虽然不会半点武功,但是却受万人敬仰,江湖黑白两道都要给我们家先生七分面子,从未有人敢在我家先生面前如此说话,你这狂徒不分长幼,如此出言不逊,哼哼,我奉劝阁下还是……”
白衣人不过是胡乱猜测,说错了话,本以为已作揖赔罪,应当能获得前辈的谅解,却不想主人虽然温和,但书童却有些得理不饶人!
这倚杖口齿伶俐、连连训斥,白衣人依旧不愠不火,一脸微笑,颇不以为意。
鸿儒先生瞪了倚杖一眼,打断他的话,喝阻道:“不得无理!你可知道这位大侠是谁吗?”
初次见面,倚杖怎么可能知道来者是谁?他心下奇怪:“难道先生知道这位白衣人的来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