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不知眸底泛起悲凉,半晌才点了点头。
“好,那我只问你最后一句话!”
“我保证,不论你怎么回答,今日我辽东兵将都不冲你扬刀。”
“只要你敢答我就信你,就像这些年一样,世人万千我只信过你。”
“......”
周围一片寂静,贺绛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了。
“把我逼来王帐,不就是为此一问么。”贺兰鸦闭了闭眼,几乎是心如死灰的吐出两个字,“问吧。”
裴不知抬步朝他迈近,神态决然。
草原夜幕下——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齐肩并立,欣长的影子投在地面上,彼此气势都十分凌厉,恰似虎狼相逢。
就连身高都相差无几,一个附耳问话,一个垂眼轻答。
夜风将两人的衣摆吹拂飘动,黑白长衫交错叠起,看着是那么的泾渭分明。
却又层叠交汇根本分扯不清!
贺绛看着眼前两道身影相对齐肩,凑耳低声说了些什么。
他很好奇,但又不敢靠近去听,只能极力竖起耳朵....也没听见半个字。
裴不知到底要问什么啊?
这俩人有什么秘密是不能叫别人听见的?
贺绛心里急的猫挠一般,忍不住小声嘟囔:“连我都要瞒着,刚才还说三个人无需言语悄悄话呢。”
“......”
那边的两人显然只是短短两句而已,裴不知脸上露出了轻松笑意。
甚至高兴的想要给贺兰鸦一个拥抱,但被贺兰鸦移步避开了。
裴不知也不在意,眸子有些红的笑着喊贺绛:“小九,辽渭盟军许你挂旗当主帅,定要杀燕西个片甲不留!”
辽渭盟军.....这是定下了?!
贺绛面色一喜,连忙移步走过去,没有急着应答而是先转头看另一人:“哥?”
贺兰鸦点头,沉声说:“四十万大军择日成盟,越过狼啸山脉驻扎归云谷,首战就从燕西边城入手,直攻归云郡!”
裴不知领着他俩继续往兽场方向走去,懒散的伸了个懒腰。
“想怎么打你说了算,缺粮缺钱给我来个信儿,辽东兵马分你一半,其余兵将我领着驻守两州地界,总之,你们放心去吧。”
“七哥!”贺绛眸子一亮,这会儿喊的亲切极了,“你仗义啊!”
战损不提,战利不论,开口就是半数兵将随便用,钱财粮草管够,连防卫守家的活儿都包了!
如此豪气大手笔,贺绛还没打都感觉自己腰杆子倍儿硬!
裴不知用手肘戳戳旁边的月色锦袖,眉眼上挑:“哎,这回称心了吧?”
贺兰鸦垂眸遮住复杂心绪,语气稍有感叹:“大恩,多谢。”
“若是能成事,你贺氏一脉真就欠我一大恩!”
“!”
这话的意思是——
贺绛噤声没敢问,更没敢多想,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贺兰鸦不说话了。
裴不知抬眼看了看月亮,突然想起年少时曾赠与身边人的一首词,此刻重提尤为恰当。
他心念微动当即启声,嗓音清朗恰如此间夜风。
“贤兄扶你青云志,熔金炼铁不盼收,待我遥起高楼,举你平踏五州,万军枯骨抵万愁——惟愿吾弟岁岁年年,高枕无忧。”
当年送出这首词的第二天,他弑父夺王,把沾满血的弯刀悬挂在王帐高堂里,自此走上一条暗无天日的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