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燕凉竹似是对这句话将信将疑,嗓音低落:“话虽这么说,可我从未见过....贺将军曾跟我说过一句话。”
“贺绛?”梅淮安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还在打架的那两人,“他能跟你说什么?”
“他说天下大乱群雄竞起,如果没有武将保家卫国,文楼里的书籍都裹不住一具残尸。”燕凉竹声音小了些,“他说的对,我读书....没有用啊。”
回到燕西的六年里,他被束之高楼。
独住在高楼之上总要找点事做,便叫人搬来了不少书籍。
就跟在中州皇宫里一样,每天沉浸在书籍古词奇闻异志里,他从无尽文字中领略旁人的视野,探寻世间万物。
整整六年,燕凉竹阅过的书籍能堆成一间藏书阁,写过的文章能攒满三只木柜。
但生不逢时,他的博览群书似乎毫无用处。
“......”
“读书没用?”
梅淮安原本还稍有沉色的脸庞突然绽放笑容,就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笑的肩膀都晃荡几瞬。
最后他才收了些笑声看向燕凉竹,嗓音笃定——
“我告诉你,读书是这世间最最有用的事!”
“是么。”燕凉竹看着眼前人的侧影,眸底悄悄浮现出几分希冀,语气却如往常一样自卑低落,“我不明白,还请兄长指点迷津。”
梅淮安缓慢踱步,嗓音清朗:“只有读书才能明事理辨是非,眼下金昭国乱你都看在眼里,若是有机会你可以去问问,问岭南兵或是任何一个参与乱国的兵将,他们可曾读过仁义孝贤礼?”
“但凡能有一个熟读四书五经,也不会自甘堕落遵从乱臣贼子的命令行事,因为没脑子啊。”
“除了钱财美色那些俗物,他们感知不到这世间的丝毫乐趣,自身也找不到任何存在感。”
“他们脑子里是空的,精神极其匮乏,所以才轻易就被贼君的财色许诺收买,罔顾仁义道德,更不理会世俗谩骂。”
梅淮安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燕凉竹:“你爹做恶重伤我梅氏根骨,尽管那跟你没关系,但......”
“你到底是他的亲生儿子,血脉相承。”
不理会燕凉竹顿时难看的脸色,他接着说——
“其实跟你说实话,咱们幼年长大的情分从尸堆里爬出来的那一夜,我早就忘了个干净。”
“你给我的那几块糕点你对我百般关切,甚至就算你为我丧了命,也都抵消不了你爹做的恶,我还是憎恨燕西,厌恶所有姓燕的人。”
“以我的身份我该厌恶你,即便不厌恶你也绝不会再跟你交好交心,最多当个陌生人老死不相往来,就算是全了我们从前的交情。”
“——这些你认同么?”
“.....”
燕凉竹呼吸一窒,垂着的睫毛颤个不停:“是,你本该如此的。”
梅淮安嗓音放缓了些,又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在身边,待你好,还把你改头换面收进梅氏宗籍里吗?”
燕凉竹摇了摇头,他也很想知道缘由。
父亲做的恶事绝不是能轻易被原谅的,可眼前人不仅原谅了他,还把他的籍贯改到中州。
彻底将他从一潭淤泥里拽出来!
燕凉竹受宠若惊,这些日子看人对他越来越好时常感觉不踏实....就像做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