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裴不知虚将十九岁,贺兰鸦年十六。
他们约好了余生互为脊背,手足同心。
裴七盯着王帐里东州王的弯月金刀,给他写信。
贤兄扶你青云志,熔金炼铁不盼收。
待我遥起高楼,举你平踏五州。
万军枯骨抵万愁——
惟愿吾弟岁岁年年,高枕无忧。
当年送出这封信之后,裴七弑父夺王,把沾满血的金柄弯刀悬挂在王帐高堂里。
在此之前,裴七即便被王帐里的所有人恶待,都没想过要做出弑父之举。
后来的贺兰鸦才知道——
裴七还给北州王写过旁的密信,信里说,只要他当了辽东的王,渭北的王必须是贺六公子,否则他就兴兵来犯。
难怪最后贺兰鸦领兵逼宫的时候,父君让位让的那般干脆。
......
此刻,浮生殿的凉亭里。
裴不知站起身时背后也悬着灯笼,贺兰鸦就坐在蒲团上抬头看他。
耳边能听见裴七说的话——
“等他归位那天我做的事我自己会认,正如你说的那样....”
“关于摆阵的事你全然不知,错都只在我一人。”
裴七光明磊落。
大概此生唯一不磊落的时候,就是执意要替他摆阵破梅氏国运。
贺兰鸦初登王位之后,心态有过一阵年少轻狂。
简而言之就是膨胀了。
他跟裴七说自己的抱负,说自己若能坐上高位势必比梅氏的功绩大。
这样的张狂之言被裴七听去了,当即就生出要扶他上位的心思。
就像当年推他上北州王位时一样,裴七摆阵....
那阵法能当真有用?
裴七叫人摆阵的时候,不过是借摆阵的行径只为推他一把。
推着他下定决心往更高的位置走,成就他想做出功绩的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
若答应让裴七一人揽事,他才是真的狼心狗肺!
“还记得吗?你逼我在望京城里朝辽东雪山跪下发誓,要跟你同生共死。”贺兰鸦笑着提起往年蠢事。
意在说,咱们福祸同担,断没有叫你一人揽下的道理。
可裴不知却突然转头看他,诧异挑眉:“....你跪了?”
贺兰鸦看人脸色不对,犹豫着点点头。
果然,下一瞬就见裴不知突然大笑起来,笑的前俯后仰:“你真跪了?我没...我没跪,我以为你会嫌无聊不搭理我。”
“哎,你真悄悄跪着朝雪山方向发誓了?”
“哈哈哈——”
“......”
凉亭里,这道笑声传出好远。
至于方才谈起的那件事最后让谁来抗,两人都刻意忽略不再提起。
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个结果。
只是这次,两人都没再想遮掩什么,他们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后果的勇气。
夜,深了。
————
渭北的誓师大会跟辽东差不多。
无非是校场点将拜见储君,而后几位将军依次发言,鼓舞士气。
梅淮安穿着一身红蟒袍坐在主位上,头戴琉璃紫金冠,金龙簪子的流苏长到能垂在肩侧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