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晖殿这边,楚玄刚走到殿外廊下,就有内监上禀,说公良宇已在殿内等候。
楚玄轻点御首,跟在身后的德容冲那内监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则麻溜儿跟了进去。
“皇上驾到——”
候在里头的公良宇听到外头唱喝圣驾来了,赶忙起身,正对着殿门方向躬身相迎。
龙颜刚进入视野,公良宇立时甩着衣袖行了个跪拜大礼。
楚玄径直走向上方龙椅上坐下:“爱卿,平身吧。”
“谢皇上。”公良宇这才直起他那已经跟着御驾转了大半圈的身子,又是一拜后才站起身来。
“坐吧。”
公良宇又是一阵谢恩,才重新坐回先前等候时坐的那张凳子上。这是楚玄事先吩咐过的,说公良宇是皇子们的老师,理应厚待,特特赐座。
听吩咐的人一下就明白,这些个皇子里头,指不定哪个日后就能位居东宫,成为下一任国君;届时,公良宇也能算得上半个帝师了。
如此,便更加怠慢不得。
由是,下头办事儿的人,做此事时就更加恭敬了。
“今日朕召爱卿来,爱卿应知所为何事。”楚玄展开双臂,撑在桌案上,神情悠闲地盯视着坐在下头的公良宇。
“臣知晓。皇上是想问三位皇子的学业如何。”虽说楚玄膝下现有四位皇子,但只有三位皇子到了能进大本堂念书的年纪。
“既知,那就说说吧。”
“不知...皇上想先听哪位皇子的?”不论说出的话对皇子们是好是坏,公良宇都不能自行决定先说哪一位皇子的情况,否则恐会有有心偏护或贬损之嫌;若是再有小人谗言,甚至还会被安上个“干涉立太子,罪同谋反”之罪。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大臣因此获罪或丧命!
“爱卿随便说说吧。”
公良宇一听,心中嘀咕:皇上这是又把问题抛给了他啊!谈论皇子,又岂是能随便说说的?皇上这是想试探试探,看他心里是否中意或偏向的皇子啊。
公良宇心中一动,恭敬道:“三位皇子皆是品行优良、聪慧勤勉之辈,臣每每布下的课业也都有认真完成,无一疏漏。”
公良宇这话,是真也是假。
说的不是虚言,可话没说全就是假。
其实楚玄也知道,现在够年岁能够入大本堂上学的三位皇子里,除10岁的允礼年岁最大,尚且只能勉强看出些苗头来,而另外两个年仅6岁的孩童,又能瞧出什么呢?
公良宇也只能是这般回答了。
“那依爱卿看,三位皇子中谁最优呢?”楚玄继续试探着。
公良宇心里咯噔一下,愣怔一瞬:“大皇子身为嫡长子,又受皇后教导,仁厚贤德自是不必说,且在课业上十分刻苦用功,对待幼弟也诚挚友爱;三皇子聪颖善学,待人恭敬温和;四皇子最幼......”
公良宇说到此处,忽地想到了前几日才被四皇子楚赫宁用弹弓弹过屁股,到现在还有些发青呢,不觉心中一颤:“机巧灵动,多才多艺,敬爱兄长,仁义...忠厚。”
公良宇极力克制,才不至于在说最后四个字时将牙给咬碎。
说到楚赫宁,公良宇也是很喜欢这孩子的,浑身都是一股子聪明劲儿和活泼劲儿。那小脑袋瓜里,好像存着永远都用不完的鬼主意;浑身上下,似乎蓄着永不枯竭的无穷活力。
相较于大皇子和三皇子,四皇子才具有他这个年岁的孩童该有的天真、有邪。
唯一不足之处,就是总喜欢拿他试验各种奇巧工具。
幸好他正值壮年心力足;若是来个老者,怕是没两天就会被这四皇子给气得一个白眼翻过去。
公良宇不偏不倚地将三个皇子都夸赞了一通,让楚玄挑不出错处来,便也就不再试探为难了。
“亏得你,还能找出老四的好儿来,这一通夸得呀,连朕都觉得脸红。今儿个怕又是气儿不怎么顺吧?”
公良宇看着圣颜:我怎么觉得皇上像是有些得意呢?
公良宇干笑:“四皇子只是活泼好动了些。”
“得了,朕的儿子朕还不了解?这个老四,大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说远了,就是前些日子,他瞅见朕宫门外的灯笼好看,就偷偷半夜带着小内监来给朕捅了去。你说说这小子,啊,一个灯笼而已,直接问朕要便是,何须偷呢?
他母妃责罚他时,问及缘由,你猜他怎么回答的?他竟然说,老虎的屁.股莫不得,别人都不敢偷皇帝寝宫的灯笼,就他敢,他觉得刺激好玩儿。这个小兔崽子。”
公良宇听得出来,楚玄是嘴上骂着,心里喜欢得紧呢!
旁的皇子公主见了他都是恭恭敬敬的,稍微胆大点儿的,也只是撒撒娇而已;可这四皇子偏不,他就是纯粹的皮!
四皇子的打,没有一顿是白挨的!
全凭实力挨打!
楚玄说着,忽地很想见楚赫宁了,想着就遣了德容去兰香殿传话,让瑾妃准备好晚膳,随时接驾。
楚玄又瞥了公良宇一眼:“往后可还要辛苦爱卿多多费心了。”
公良宇起身,忙道:“皇上严重了,这都是臣的本分,是臣应分的事。臣定竭尽毕生所学,好好教导三位皇子。”
德容去兰香殿传了谕旨,顺带将楚玄和公良宇方才的谈话也说与了李云裳。
李云裳这才放下心来。
红墙黄瓦,绿树成荫的宫道上,一个梳着总角发髻的白呼软嫩小丫头,正踩着斑驳光影一蹦一跳地往前。她的腰间挂着一个精致的银铃铛,在一起一落间“叮当”作响,衬得小丫头更加活泼可爱。
“公主,您慢些。”四个宫人在后头快步跟着,走在前头的两个宫婢边走边提醒着。
她们口中的这位公主,就是李云裳诞下的第三个孩子,在几位公主中排行第二的楚语之。
楚语之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将宫婢们的呼喊挡在了耳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