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能拿去写论文的,人人都抢,别人多看一眼还不让。
只要是被认为做不出大文章的,比如墓砖、土样、木屑、碎瓦片、陪葬鸡鱼骨头什么的,写论文最多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辅助论点,这些连博物馆都看不上眼的零什杂碎,不值钱却又属于文物,还不敢扔掉,全是翟丹去跟着擦屁股收拾。
最后形成的局面是:考古队跟着盗墓贼、开发商后面擦屁股,翟丹跟着考古队后面擦屁股。
刚进馆时,贼大胆曾经在博物馆整理了好长一段时间某个墓葬里出土的一堆鸡骨头。
那家伙!正式工都不愿意碰的各种各样鸡骨头,一块块的编号、记录、拼接……无聊又无趣,整理到最后,无论见到什么鸡,贼大胆看到就想犯呕吐。
贼大胆是考古队里的一个永远没有机会向上走的人,锻炼那些实习生还情有可缘,拿他瞎锻炼个啥劲儿?
更郁闷的是:在眼前这群吃饭的实习生里面,贼大胆又被他们鄙视了。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大家之间的互相寒暄说起。
这二十来个实习生,不是一个班的。
他们来自省内七八个不同的博物馆,分配跟着老师或馆长的屁股后面打下手,很少有机会私下聚在一起。
跟着考古队的老师们,实习生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今天突然没有了老家伙们管束,聚到一起,马上成了一群活泼的孩子,嘻嘻哈哈聊个不停,连气氛都比平时活跃了起来。
围坐在两张餐桌前,菜上齐之后,因为好多人之间只是点头之交的脸熟,互相之间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于是,趁着聊得兴奋,大家干脆轮流站起来,祝酒般自我介绍。
“我叫张双,弓长张,举世无双的双,南方大学。”
一个高的个子男实习生站起来自报家门。
“我叫刘艳,文刀刘,艳丽的艳,中原大学。”
一个圆盘脸女生脆生生的站起来,然后又迅速坐下。
“胡新春,古月胡,我是新年春天出生的,海峡大学!”
一个瘦弱的矮个子男生闷声站起来又坐下。
“成大庆,成龙的成,大庆油田那个大庆,东山大学的!”
一个戴眼镜的瘦子笑嘻嘻地站起来。
“贾聪,北方大学的!”
一个带着傲气、梳着偏分发型的男生骄傲的站起来,又骄傲地坐下。
“张芊芊,名湖大学”……
翟丹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实习生们一个个的哪里是在自我介绍,简直是花式自我炫耀。
在文博界,一直存在着几条潜在的鄙视链。
论学校,一般是985大学毕业的瞧不起211大学毕业的,211大学又瞧不起普通大学毕业的,普通大学毕业的又瞧不起没上过大学的。
论学历,博士生瞧不起硕士生,硕士生瞧不起本科生,本科生瞧不起专科生,专科生瞧不起非全日制大学的。
论专业,虽然大家都是干考古的,但田野考古公认是吃苦受罪的代名词,只要有人说自己是干田野考古的,马上会有人偷偷捂嘴,发出怜悯的讥笑。
不论是食物链还是金字塔结构,贼大胆总是处于比最低层还低的那种。
如果说考古队里有人是塔基,那贼大胆就是塔基下的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