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君成笑了笑,对那个知青说道:“这个同学说的是电影上的事,我跟你说,鬼子可没有那么傻,他们冲锋的时候,是散开的,机枪是根本不可能一扫一大片的,相反的,一扫一大片、是他们扫射我们的,那时候,无论是国民党的部队还是八路军,对于进攻队形问题都比不了人家日本鬼子,这是差距,是现实存在的。而这位社员说的丰书记打炮问题,我今天暂不追究是谁打了这一炮,为啥打了这一炮,只说这件事,你们可以问问你们的廷英爷,当时打死了几个鬼子。”
正在吸烟的王廷英笑了,伸出三个手指头来,说道:“一个鬼子、两个汉奸,总共三个人,我当时在场,王来宾他二哥王来臣给整理的尸体,也是他带人给日本人送回去的。”
“什么,才打死一个鬼子,还给他们收尸送回去,怎么可能呢?”年轻人更加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同志们,这就是现实,残酷的现实,我们落后啊,当时,我们武器比不了人家,人家的枪,子弹能打出500米,咱们的只能打200米,对起阵来,你够不到人家啊,更别说人家的飞机、大炮、坦克了。我们的训练也比不了人家,人家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我们是放下锄头、书包就上了战场的农民、学生,体格更比不了人家,我们三个人跟人家一个人拼刺刀,想赢都难,这就是事实,所以,我们说罗子七是英雄,以他拖着病的身躯,一个接一个地杀死11个日本人,需要多大的勇气与智慧啊。”苏君成讲的是实话,几个曾经的亲历者点着头,王廷英说道:“苏书记,都过去多年了,现在也没有必要去追究这些事情的真相了,权当故事听听也就算了。”
苏君成却说道:“廷英叔,把历史当成故事,尤其是当成被改编了的故事,是遗害无穷的,他混淆了后人对当时历史真实的视听,会产生一些历史的错觉,也影响着后人对历史及当时经历者的评价。”
苏君成顿了一下,说道:“比如我,你们几个老人都是知道的,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是大田县一中毕业后到王廷玉的国民政府田县自卫队当的兵,后来改编为河北民军第三军第35团,我任3营的文书,李大奎、罗子七所在的1营开拔的时候,我们那个营还没有组建完成呢,1营和2营走远了,我们才刚刚有点部队的样子,营长刘振虎与吴大祯、王廷玉不和,干脆赖着就不走了,和新任县长麻设之、土匪李黑子勾结,在田县当起了土豹子。等到鬼子占领田县时,我们不仅一枪没放,还给鬼子当起了向导,心甘情愿地当起了汉奸,被编为皇协军,没有少跟着日本鬼子干坏事。”
苏君成讲起这事,是痛苦的,这是他一生最大的污点,他也多次向组织、向人民交代过,但从来不是以今天的口气,更不是出自今天的目的,他说道:“直到抗战胜利前夕,八路军南下支队到了田县,经李凤岐、李新冶,还有这位罗子七等同志深入到我们的部队做思想工作,我才认识到自己的罪恶,虽然我没有参与屠杀过老百姓,虽然我只是跟着日本人和李黑子、刘振虎搞经济的,但这种罪恶感却让我背负终生。后来我就入了党,经过活动,刘振虎也任命我为3营的副营长,我和李新治同志在抗战胜利前夕把我们掌握的田县皇协军3营一部和我率领的税警部队的十几个人,带到了田北抗日根据地,这才真正地参加了革命。我之所以说我不是抗日英雄,是因为我没有打死一个日本鬼子,更没有与日本鬼子真刀真枪地干一仗,你们说,田县抗战六年半,我当了六年零一个月的汉奸,我算什么抗日英雄?”
苏君成的真诚让人感到震撼,罗子七努力地站了起来,笑着说道:“老苏,当年皮司令、徐政委可是这样评价你和李新治同志的,说:你们带回一个营,脱离了日本鬼子,壮大了抗日武装,这,就是英雄,大英雄!”王廷玉带头鼓起掌来,不是为他们的英雄故事,而是为了他们的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