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百发依旧是那副笑呵呵地模样,给王满仓结完了账,看看账务室里没有人,随手掏出五百块钱递给了王满仓,笑着,轻描淡写地说道:“指标松了些,分给商业车队的指标,他们又不来拉,全部倒腾给你们了,省出这一千块钱的差价来,又入不了账,咱哥俩二一添作五,算球了。”说完,也不管王满仓答应不答应,便又说道:“三哥,苏常委(田县政协常委、化工厂厂长苏君峰)化工厂的化肥指标,紧俏得很,你要是给倒腾出来,还怕没有酒喝?”
王满仓笑了笑,说道:“百发,你说这事啊,恐怕不好办,他那儿的指标,原来是县社管着的,还有可能倒出来个十吨、八吨的,现在是郑冠旦县长(注明:苏君成已卸任田县人民政府县长,改任田县人大常委会主任,田县县委副书记、纪委书记郑冠旦接任田县人民政府县长)直接管着呢,这个人,我可不熟。”王满仓的意思,当然是推辞。
“不对吧,我可是听郑书记(郑冠珠,现卸任田县县营列堂煤矿矿长、党支部书记一职,改任田县煤炭局党组副书记)说过,郑县长可是对你赞誉有加的,哥哥,有关系不用,可是过期作废的噢,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刘百发的笑,依然是那么灿烂,王满仓从来都没有见他烦恼过,他甚至有点羡慕这个刘百发。
刘百发见王满仓犹豫了,便又说道:“你和郑县长不熟,和财经委主任程丙勤总熟悉吧,他可是你们县社的老主任。和财经委的副主任、工业局的局长王瑞林总熟悉吧,他们可是化肥指标分配的直接经手人。当然,苏常委那儿,还有留成的。他要是一天多生产十分钟,咱也用不完,三哥,你说是不是?”王满仓思考着,点了一下头,他也不知道,这个刘百发为何会知道得这么多。
终于,刘百发忍不住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说道:“三哥,这就对了吗?我也给你明说了,我是王瑞林局长他女婿,知道了吧,这可是个秘密,你弟妹虽说不姓王,那是他王瑞林当年怕挨批斗,把闺女送给了她现在的娘养的,她现在这个娘,其实就是她亲姑,这种情况,在当时也不是你弟妹自己,你说,是不是?”
王满仓终于明白过来了,原来他是要搞个里应外合,合作挣钱的。刘百发却不这样认为,说道:“三哥,咱又不搞投机倒把,不搞走私,批下来的化肥指标,咱保证不吃差价,咱也不给私人,还是给供销社、给农资公司,咱哥俩,就是吃个小小的好处费,胃口又不大,您兄弟我咋想,这事,都中。”
王满仓没有说话,笑了笑,算是答应了。刘百发当然高兴,他了解王满仓,只要是他答应了的事,肯定行,而且肯定会成功。于是他便又高兴起来,说道:“让满林他们先走吧,中午兄弟请客,对了,还有吴矿长,你还没见过面吧,相互认识一下,以后这用煤指标啊,你就不用每月去批了,放心,你拉的、送的,包括你的,全部是计划内的,我也给你透个实地,一吨错一块五毛钱,这个钱,兄弟不会独吞的,领导有,你三哥更有。”说话时,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王满仓这才明白过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个吴三中,是王瑞林局长的妹夫,他是知道的。这样的话,刘百发应该叫他为丈人姑父呢。王满仓笑了,关系啊,如一张网,你在这网里走动,那网线便如同一条条通往成功的大道,为你敞开着,你想无缘无故地进来,却被一个一个的绳结所阻隔,没有特殊的关系,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便是进来了,却未必能畅通无阻,而要是硬往里闯的活,或许就做了蛛网上的虫子。
王满仓先到了存煤处,安排王满林他们先走的时候,却又看到了云晨姐姐和那个兰子,她们居然还在捡拾煤核。王满仓笑了,问道:“云姐、兰子妹子,不是已经给你们恢复了政策吗?怎么还来捡拾煤核啊。”
云晨擦拭了一下头上的汗,说道:“是恢复了政策,也给返还了一些红利,可是我们闲不住啊。这些年,我们并没有干什么,国家又给我们落实的政策,生活有了着落,还想什么?可是,他吴矿长却不给我们婆媳安排活,让我们坐享其成,那怎么能行啊?说句实话,三弟,这煤矿是我的心啊,自从从俺爹手里接过来的那一天,我就在想,这一辈子,我恐怕是离不开这个黑乎乎的家了。今天有空,帮助满林他们捡拾一些煤核,是义务工、义务工,有个说话的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