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中午饭的时候,又一车碳氨拉了回来,王南旺说,这一车是救灾特批的,不要指标,随便买。碳氨这东西,见效快,只要一见水,土壤就咕噜咕噜地冒出泡来,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板结的土壤也就暄和了许多,第二天,庄稼苗便发出黑油油的颜色来。
大伙听王南旺这么一说,急忙回去推来了架子车,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便销售一空了。晚来的人们抱怨着王南旺,坐在寨门口不走,要问问王南旺,下一车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先交钱?然后过来拉化肥,免得白跑一趟。
孙有才牵出他那头心爱的大灰骡子,蹓了两圈,那骡子便四蹄着地,卧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又前蹄着地,猛一用力,站了起来,上下左右颤动着皮毛,甩动了几下长鬃,这才咴咴噢噢地怪叫了几声,意思好象是在表功,要加餐进食了。
孙有才是有意和田桂香家伙分了这匹骡子的,他知道,田桂香家,虽说名义上有十好几口子,但实际分到土地的则只有她和苏子莲两个人,也就是六亩地左右,算不了什么。孙家人多、地多,他就主动承担起了独自喂养这匹骡子的责任。在他内心里,在王满仓家,他已经成了过去的那个王来好,和王家成了一家人。而儿子孙俊刚当上了支部书记兼村主任,孙子孙小虎进了烟棉加工厂、孙女孙小玲被王满仓带到了一纸厂,更让他感恩不尽。
袁天刚端着只红瓦盆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茄子浇头的捞面条子,看着刚刚卸下套的灰骡子要用加餐了,笑了起来,说道:“老孙,你小子待这骡子,比你爹都亲,中午还要再加一顿啊。”
孙有才没有正面回答袁天刚的话,而是拍着那匹灰骡子的鬃毛,说道:“袁天刚,中午多吃点,祝你身体健康,身体健康。”袁天刚听着孙俊刚在骂自己,便脱下鞋子砸了过去,没想到正好砸在那头灰骡子的屁股上,那家伙一阵狂跳,孙有才吓得脸色都变了,努力地位着缰绳,嘴里还不吃亏,大声吆喝着:“天刚,唷,唷,天刚,唷,唷……”
骡子终于老实了下来,众人又笑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田桂香骂着儿子王南旺走出了家门:“这么多活,都叫你娘我自己干啊,晚上看烟叶炕,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王南旺端着饭碗,跟在田桂香身后,似笑非笑地说道:“娘,你也不是只生我自己,那几个,谁帮你干过活?一个个滑的跟泥鳅一样,老大上学去了,可老大婆不是在家吗?老二也不远,尤其是那个小家伙,都下学毕业了,躲在城里等分配,也不回来帮你干活,我看你,就是偏心,今天晚上,我有事,看不成烟叶炕。”
原来,四队的烟叶炕是大伙伙用的,由各家轮流烧炕、看火,这一炕烟叶,轮到孙有才和王满仓家了。
“你不干,行,小四,你当个啥鳖孙官、鳖孙臣?连农活都不想干了,行,我去找你舅去,让他晚上来帮忙,你小子听着,你得给你舅钱,一晚上二十块。”田桂香仍然不住地数落着儿子。
“三婶,这一回,你可找错人了,这两天,桂才舅又是补种白菜,又是给广成修理房子的,一个人都要劈成两个用了,恐怕不会给你帮这个忙的。”金霞给田桂香开着玩笑。
“听着没有,听着没有,看看,看看,你舅忙成啥样子了?今天晚上,你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给我停下来,总不能让你有才伯一个人熬夜,你就是陪着他说话,也得给我去。”田桂香算是瞄准了王南旺。
就在这时,渠凤端着一碗汤从田桂香家出来了,把那碗面汤往王南旺面前一放,说道:“呵呵呵呵,当家的,娘说了,二十块钱,一夜,我给你找人去,让俺爷过来,钱,你掏了,十块钱一夜,就行。”
众人笑了起来,王南旺看了渠凤一眼,不满地说道:“碍你什么事了,哪来的那么多话?去去去,喊谁当家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