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嬷嬷看着脏得看不清楚丁点儿原来漂亮模样的小姑娘冻得嘴唇青紫但意外安静乖巧,只微微意外了一瞬,便明白了。
吓住了也好。
总比分不清楚形式不明不白死了的好。
她家这小姐啊忒蠢笨了些,柳嬷嬷低叹。
若不是她从小前前后后照应着,也活不到现在。
仗着相爷宠爱在府里骄纵跋扈,目中无人。
殊不知她那千好万好的爹,也不过是普普通通薄情寡义男人中的其中之一罢了。
若当真如他所说那般爱护她娘,又怎么会她娘死了不到一年,府里庶弟庶妹跟雨后的春笋一般,一茬一茬往外冒。
后院里上有老祖宗掀风下有后娘点火,背后暗潮涌动,争权夺利,这傻姑娘不是做了这方人马挡灾的龟就是做了替那方人马出头的鸟。
偏偏她是个纸老虎性格,真遇上事就只知道哭。
这么多年为了护她,她真是心里交瘁。若不是手里有相爷的把柄,她怕是也活不到现在,这也是多亏了她娘有远见啊。
柳嬷嬷想着想着记忆飘远,她娘多好的人啊,除了看男人眼光差点,再没有不好的地方。
再转头看一眼身边死命往自己怀里缩的傻姑娘,就抑制不住想叹气。
恁好恁聪明的人怎就生了这么个棒槌?
说不得就是跟了她那薄情寡义的爹了。
山路上积雪不厚但很滑。
顾是第一次知道人冻过头了是真的没有感知的,她觉得现在有人将她的脚丫子砍掉她都不会有一点感觉。不,被人五马分尸都不会有感觉。
双腿迈出的每一步路纯靠意念。
初九问要不要接受全剧情的时候,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她都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了,谁还顾得上什么剧情不剧情的?
她特么眼前发黑到连咬个舌尖保持清醒都做不到。
初九:“箐姐,再坚持坚持,很快就到了。”
“很快是多快?死了可能更快。”就在她心里这样吐槽初九的时候,嬷嬷突然扶着她停了下来。
紧接着就见柳嬷嬷吃力的弯腰抓起地上的雪捧起来盖在她脸上然后一顿暴风揉搓。
接连反复几次,顾箐惊奇地觉得虽然仍然冷得眼前发黑,但至少脸不僵了,能开口了,脑瓜子似乎也清醒了许多。
“嬷嬷……”她艰难开口。
柳嬷嬷一个厉眼,“闭嘴。”似乎意识到自己口气不好,又反复接连搓了几次,才冷冷开口,“再缓缓再说话,等会儿好好回话。这是姑娘最后的机会了,错过这次,那路边的枯骨可就是……”
罢了。
她苦命的姑娘活不过便活不过吧,到了这地界,冻死总归比被别人活生生吃了强。
她身份特殊,本就比正常人寿数少,如今也算过半了,柳嬷嬷如是安慰自己。
她仔细看了看之前为了姑娘不被那些押送的官差欺辱而刻意给她抹脏的脸,现下被雪擦掉了大部分。
虽然不如干净时好看招人,倒也没有过于邋遢肮脏了。
顾箐也觉得自己鼻子上挂的鼻涕柱子这种奇怪东西似乎被嬷嬷擦干净了。
正想表达感激之情时想起嬷嬷那声闭嘴又没敢开口。
唉!
嬷嬷的意思她懂,被主人家看上留下来算是她们俩唯一的生存机会嘛。
这种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体验感真是不管在啥时候都差到底了。
嬷嬷又打量了眼她的衣服,脸色看着不太好。
再转头时她看着跟她差不多年纪站在门外来迎她们的管事嬷嬷脸上却突然挂上了不太自然的笑,
“妹子,我这姑娘身子不好,路上受了大罪,人冻得木讷了,前头的情况您必是知晓的,但千错万错都是爷们的错,跟孩子无关。您长眼瞧瞧,若是可以,求您留了她。”说着跪下扎扎实实磕了个头。
顾箐心里咯噔一下,忙弯腰去扶她。
这老嬷嬷脸上带笑的时候她就心里不是滋味儿,又听她说“留了她”,而不是“留了她们”,是个傻子都知道是啥意思了。
果然。
府门外站着个酷似“鼠来宝”的嬷嬷,腮帮肥大,上额却小,戴着个深棕色的皮帽,又小又圆的小眼睛似乎愣了一瞬后,眼疾手快将柳嬷嬷架了起来。
“老姐姐,不必如此。”
她招呼刚刚去官道上带了两人回来的管事,“胡老头,还愣着做甚?快安排房间让老姐姐先休息休息。”
转头又对柳嬷嬷道:“老姐姐放心,情况都晓得。从那地方带了你们出来,必会给你们个安身之所的。姑娘要先跟我去给主家长眼,您不必去,一路辛苦,先去歇着。”利利索索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
却没说留不留在这里的话。
柳嬷嬷听了此话心下大安。眼神示意顾箐赶紧跟上后就被人领着去了另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