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柳嬷嬷又想起大着肚子，站在一棵巨大的桃树旁，仿佛被定住了一样，从白天站到黑夜像仙人一样的女子。

彼时她被夫家打得只吊着一口气摇摇晃晃不知道怎么就逃到了这里，周围浮光掠影，参天桃树萤光缀缀，宛如仙境。

她记得村子周围绝没有这样一处地方，恍惚间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当时她迷迷糊糊想，死了也好，死了便再不会被那赌鬼卖给赌坊欺辱。

她浑身无力躺在地上双眼朦朦胧胧看着那桃树下白衣圣雪的仙人，墨发飞舞，垂首抹泪。

泪？

仙人也有伤心事？

再次睁眼，她睡在松软的床榻上，床顶的帐子比她给县府做工时见过的县府夫人向别家妇人炫耀时的衣裙还要好看。

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入了相府。

仙人也不是什么仙人，是相府的姨娘。

姨娘心善救了她，那她日后就是姨娘的人。

姨娘临产，她又得知，姨娘竟然是人人闻之色变的妖。

她想，妖有什么好怕？

妖会有她那好赌无人性的夫君和恶毒的婆婆可怕吗？

姨娘她明明是个又漂亮又单纯，善良可爱的孩子。

这个可怜的孩子在相府无人可信，无人可依，最终无奈将自己生的另一个可怜孩子托付给了自己的仆人，为了让孩子免受苦楚更是将自己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魂飞魄散。

参天的桃树化为灰烬终于出现在世人眼前，桃山上的桃树一夜之间干枯凋零，吓惨了世世代代生活在附近的村民。

除了相爷和她这个半路出现在相府的仆人，无人得知世上少了一位修炼五百年的小桃妖。也正因为这一点，顾始漠那老家伙对她多了几分宽容。

柳嬷嬷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泄气般哽着嗓子开口，“姑娘，您不懂，府里不养闲人，老奴多干点儿，是想让姑娘长长久久有个安身之地啊。”

顾箐当然懂。

但她又不是真的丫头。即便她真的是个丫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嬷嬷累死吧。

顾箐油盐不进，对老嬷嬷的眼泪视而不见，一心求死。

“要不，咱不纠结了，就找根腰带上吊吧。就是死相丑点儿，但赶着投胎这事赶早不赶晚，就这么地，来来来，咱吃了这锅粥就准备上吊……”

！

柳嬷嬷惊惧后突然悲痛大哭，她的好姑娘啊，这有了疯病日后可如何是好？

见着姑娘已经不知道从哪找了根绳子扔上了房梁，套进了脖子里，柳嬷嬷如梦初醒，冲过去一把抱住人哭嚎，“老奴不去洗衣裳了，不去了，老奴陪着姑娘，哪都不去了，姑娘醒醒吧……”

巨大的无助让这个老人惊慌失措到了极点。

顾箐：……她好像一不小心玩大了。

不过结果是好的。要想让嬷嬷休息，又不能告诉她实情，只能暂时先这样骗她。

府里另一处，身穿小厮服的下人低声禀报，赫然就是刚刚顾箐和嬷嬷的对话。

鼠嬷嬷点头，“是个心善的姑娘，只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