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肜道。
曹昂沉思片刻,望着吕范:“子衡,你说这贾文和把事闹大,意图何在?”
“不知。”吕范摇头:“直接斩了宫中使者,此举是颇为鲁莽的。”
“他会给我一个交代的。”曹昂起身,道:“带路,我们去看看!”
“是!”
大批人影汇聚。
董承亦在其中。
但冲在最前头的,是几个年轻士人,一副义愤填膺的姿态,怒斥许褚藐视天子,当夷灭其族云云。
廷尉府、以及宫中宦官亦在。
未见许褚,倒是贾诩顶在门口,和众人对喷。
“贾诩,原来你也在,那许褚会做这种事就不奇怪了,不会是你指使的吧?”
“天使被杀,既然你也在场,那就要付连带责任!”
“把许褚喊出来,让他举族偿命!”
人群混杂,喝声连片。
贾诩拢着袖子,眼中带着冷光:“许仲康自追随我主以来,转战三州八郡之地,功勋卓着。”
“赵辰者,一阉宦而已,何以与其共论?”
“此人自持天子近臣,咬唇鼓舌,肆意挑衅,实在自取死路。”
“宦官之祸,才过去几年,诸位便忘了吗?”
有人淡然开口:“转战三州八郡,敢问这八郡之地,税收可上呈至朝廷了?”
贾诩眼睛眯起,看向此人:“杨公也要参与此事?”
说话之人,来头大的吓人——五世三公,杨彪!
杨彪摇了摇头:“我只是见不得某些人做事太过分……你还未曾回答我的问题。”
“若说税收不曾上呈朝廷,那这些地盘是替谁打的?许仲康所立功勋,于国何益呢?”
“功勋于国无利,反来打杀天使、藐视陛下,自当问罪!”
“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人群之外,一道朗声响起。
曹昂率众走来。
但,开口的不是他,而是吕范。
其人向前一步,道:“许仲康所战八郡如下:沛国、汝南、庐江、广陵、下邳、彭城、东海、琅琊。”
“其中,沛国流民七万六千人、汝南流民四十三万人、庐江两万人、广陵六万四千人、下邳十一万人、彭城九万三千人、东海琅琊共五万人。”
“共计人口八十四万余,每人月耗粮一石五,便需粮约一百三十万石。”
“其余藏身、衣物等费用姑且不算,这百余万石粮草,是杨公拿的出来,还是那个死去的阉宦拿的出来?”
“亦或者说朝廷出了钱?还是天子有所赏?”
杨彪讲君臣道义的大道理,吕范则摆现实谈数据。
结果可想而知,杨彪虽是个坚定的汉派,但此刻也哑口无言。
他不是不动脑的死书生,人命轻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尤其是当他听到近百万流民时,内心更是腾起一股哀意。
八郡之地,便有流民百万,那整个大汉呢?
而安定这近百万流民的,是曹昂和他的部下。
那在这些流民眼中,他们会认汉家天子?
他们认个屁!
他们只会觉得昔日的大汉老了,现在的天子什么都做不了。
做天子的臣民会饿肚子、会失去家园、会流浪直到死去。
但做曹昂的私民,却有饭吃,这就足够了!
这,比多少道理、说教都要管用。
原本气势雄厚的杨彪,目中神光顿黯。
吴硕拱手而出:“吕长史之言固然有理,可若有功绩在身,便能肆意践踏法度、藐视天子么?”
“若是如此,朝堂上诸位公卿,岂不是任由诸位杀戮?”
这话看似客气,实则满是调拨,一下就将众武人给推到了士人的对立面——重要的是,包括荀彧为首的颍川士人!
这种话就是一个圈套,你难以反驳。
若是承认,你们武人真要仗着军功乱杀?
若是否认,那就应该将许褚治罪!
典型的扣帽子打法。
“吴议郎。”
曹昂亲自站了出来:“杀一屡屡挑衅之阉宦,便算践踏法度、藐视天子。”
“那诸位聚军府之前,是要刺探军情,还是意图夺取军权呢?”
吴硕神情一滞:“这……”
“前番许褚将人丢出军宴,你们便广传我有董卓之风。”
“诸位之中,也有不少是见过董卓的。”
“你们扪心自问,若是董卓在此,能容得你们登门放肆么?”
“你们又是否敢强逼军门,讨要说法呢!?”
“若是敢,何以苟活至今日?昔日我父捉刀刺董、奔走千里而举义旗时,诸位在何处?”
“若是不敢,今日登踏军府之门,强要说法,是在逼我曹子修做董仲颖么!?”
曹昂声音不高,但极具杀气,震的四处一片寂静。
言至此,他忽然出手,抽出傅肜佩刀。
众人心惊:莫非这就要杀人!?
嗤!
长刀划地,带出一条痕迹。
“诸位动辄规则法度。”
“那你们听好了,我将入府议军事,敢有越此线半步者,即以军法斩之!”
“诸位自诩忠义,要为天子讨个说法,可敢有越此线者?”
众人面面相觑。
竟无一人敢前。
“可耻!”
最后,一个愣头青愤然出声,大步向前一踏:“我便越过,你待如何?”
嗡!
长刀一挥,毫不迟疑。
噗!
那人头颅飞起,血泼的满地都是。
众人骇然而退,惊怒交加。
即斩此人,曹昂面色如常:“可还有越线者?”
无声。
曹昂厉喝一声:“可还有越线者!?”
无人敢应。
曹昂冷声一笑,将刀一掷。
刀锋入门柱,刀尾颤鸣不已。
其人拂袖负手,踏过尸体所在,向门内走去。
至刀前,稍作驻足。
“诸位咬牙切齿,以为我曹子修纵横霸道,凭的是手中刀剑。”
“心中不服,便说我有董卓之风,恨不能召天下群起而伐之。”
“我告诉你们,我曹子修能纵横数千里,凭的是手下兵强马壮、猛将如云,这不假。”
“但更凭得是所破之城、所占之地,无民不安!”
“你们可以去看看南阳、汝南的百姓,去问问豫州、徐州的士子。”
“是暴行还是义举,是邓元侯还是董仲颖,不是你们一张嘴说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