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几天木匠的饭都是道士亲自端的。在端饭的时候,道士见我奶奶不在,就趁机偷偷的往饭菜里加了点食醋。当时农村人吃的都是自家酿制的柿子醋。到了柿子成熟的季节,完整的都做成了柿饼或者懒柿,那些有创伤的不完整的柿子,都堆放在一个瓦缸里,上面用厚厚的树叶密封起来,然后放在一个温暖的地方。经过几天的发酵,就能过滤出柿子醋来。醋味很酸,但吃起来总有一点食物发霉的味道。所以道士把柿子醋加进热菜里,让木匠总感觉有一种怪怪的味道。
王木匠本打算把这事儿说给我爷爷听,但却被道士拦住了。道士说,算了吧,再将就几天活就干完了,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把东家得罪了,到时候他要克扣咱们工钱,那可咋办?王木匠一听,觉得道士说的话多少有些道理,也就不再多说了。
这些天,道士跟王木匠都是住在一起。昨天夜里,到时候突然对王木匠说,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两天我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王木匠问什么事,倒是轻轻的说,你不知道,这家人原来是咱们当地最大的富户,最近不知怎么,他家突然出现了败落的迹象。我想他家肯定是进了什么不吉祥的东西。现在咱俩为他家修大门,万一要是触碰了那种东西,对咱俩是十分不利的。轻者把晦气带回家,重者咱俩的命可能都保不住。王木匠平时就胆小,也最信这种说法。听了道士的话,把他吓了一跳。说,那可咋办?早知道是这种情况,给我多少钱我也不来替他家修大门。
道士见王木匠完全听信了他的话,就继续说道,没事的,你不用怕,这个我有办法。从明天开始,你一个人先在这里慢慢干着。我自个儿回家,去祭个东西来,到时候偷偷放在他家的门框上,压制一下就行了。木匠明白,道士这是要回去摆弄魇阵了。在这方面,作为木匠,王师傅听的可是太多了。那些有本事的大匠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方面的知识。遇到那些对自己不好的东家,匠人们都会或多或少的使些魇阵,来捉弄他们。
道士赵黑子这次要摆的魇阵,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他要制造一辆阴阳车,既能让鬼魂们推得动,还能够运载阳间的粮食和东西,所以这种车也叫鬼车。这样他就能够利用这辆鬼车,把我家的财产偷偷运送出去了。可要想制造这阴阳车,没有高深的造诣是根本弄不成的。制造阴阳车至少需要三样东西,阴阳水,阴阳土,还有阴阳火。先准备好阴阳土,再用阴阳水把土给调和好啦,然后捏成人推车子的模样,放进阴阳火里烧制。烧制好的阴阳车,还需要一道极其重要的工序。就是赋予泥人灵魂,让他能够推着泥车游走于阴阳两界。
道士回家后,先去准备阴阳土。所谓的阴阳土,就是到荒野里去寻找那些无人问津的百年孤坟,孤坟上面的土,既具备至邪的阴气,又属于太阳下面的阳物,所以就叫阴阳土。道士在七座野坟上,各撮取一捏土,装进在这里拿回家。然后就到外面去找阴阳水了。这阴阳水弄起来有点费事。先取一半阴水,就是井里面最深层的水,再取一半阳水,就是那些树洞里下雨以后所积的雨水。把这两种水各等份加在一起,就是需要的阴阳水了。道士把水和土都准备妥当后,就搅和在一起,拌成泥巴,然后小心翼翼的捏成了一辆小推车,又捏出一个小人儿,双手推着小车。连车带人,大约也就一寸多高,两寸多长。道士把这个叫做小鬼推车。道士做好了这些,就把推车放在阴凉处晾干。然后就去准备阴阳火了。其实这阴阳火十分简单,就是用那些人们迁坟时候,遗弃的棺材朽木,加上从大树上砍下来的干树枝,加在一起燃烧,生出来的火就叫阴阳火。
道士把晾干的小鬼推车,放在阴阳火里烧制,三天三夜之后,一件结实的物品就制作成功了。说实在话,没有接下来的工序,这也只是一件普通的工艺品。接下来道士就要花费更大的功夫,把这件工艺品变成一个可通阴阳两界的魇物。
接下来,道士在屋里备足了三天三夜的食品,然后关上大门,紧闭门窗。先是沐浴斋戒一天,到了晚上就设置香案,摆上祭品,然后就席地而坐,把推车放在面前,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焚香祝祷开来。除了一日三餐,其他时间道士都重复做这一件事。
到了第三天的午夜,道士吹灭了香案上的油灯,借着香头微弱的红光,道士咬破了自己的食指,然后把热血滴在那个小泥人身上。紧接着就又紧闭双眼,默默念起咒语来。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道士听见身边咣咣当当的响。微睁双眼一看,只见那小人儿推着陶车,在屋里到处乱转。这时候,只见道士伸出手来,指着小人儿说,小鬼听令!听见道士的吆喝,那小人立即停了下来,两手扶着小车在屋子中间的地上一动不动。然后道士慢慢起身,去到里屋,抓来一把粮食,放在身边的地上。然后又对着小人喝道,快来,把这些粮食都运到屋子外面去!这时候,只见那小人推着小车来到道士身边,然后放下车子,蹲下身来,把地上的粮食一粒一粒捡起来,放在车子上。紧接着就起身,推起车子就往外面去。道士见这小人做的有条不紊,心里就一阵欢喜。等小人再推着车子返回屋里的时候,道士蹲下身子,一把抓起这小鬼推车,然后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打算立即到我家去。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有完全发亮,道士就撤了香案,关好大门,然后踌躇满志,朝着我家的方向,大步流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