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地用纱布擦试莫云昕的额头，鬓角，接着是眼角部位。
她还是觉得莫云昕不太可能会哭，在她印象中，这个臭女人铁石心肠。
就连奶奶去世，莫云昕都没掉一滴眼泪。
莫云昕睁开眼睛，见她盯着自己走神，淡淡撇了她一眼。
楚梦夕开小差被抓到，有点忐忑，所以不自在地搓了下手。
而莫云昕并未说她什么，转过身继续手术。
接下来楚梦夕都全神贯注的注意着莫云昕那边。
一个半小时后，第一阶段手术顺利完成，由助手来完成患者头部切口的缝合。
莫云昕可以短暂休息一会。
第二阶段手术，要在患者胸部植入脉冲发生器。
莫云昕在患者锁骨下方做出六厘米的切口，对实习医生说：“注意看，深度一定要达到皮下肌肉，但不需划开肌肉......”
楚梦夕觉得她教导学生特别有耐心，不像出题考他们时那么严厉。
手术结束，已经是下午三点。
其实这台手术算用时较短的了，并且今天只有这么一台手术，大家都觉得比较轻松。
回科室的路上，小李问：“楚楚，今天不用加班，你晚上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去我家玩。”
楚梦夕摇了摇头，“下次吧，晚上我有事。”
她还记得和左佑的约定。
小李无所谓地说：“好吧，那我们下次再约。”
“我认识很多小姐姐，到时介绍给你认识，工作太累了，谈恋爱能放松放松。”
到了五点半，楚梦夕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她问莫云昕：“莫医生，您还有事需要我做吗？没有的话，我就先下班了。”
莫云昕看了她两秒，点头道：“嗯，早点回去吧。”
楚梦夕又礼貌的说了声：“再见。”说完转身就走。
莫云昕关掉电脑，把抽屉里的新华字典拿出来翻看，打算待会再去食堂吃饭，现在人太多。
她不想太早回宿舍，没有人等她回去，并且她对那里没有归属感。
刚才想邀请楚梦夕一起吃晚饭，但知道对方一定会拒绝，所以没提。
楚梦夕在车里等了十分钟，左佑才到。
她们俩开车，在医院门口的咖啡馆找位置坐下。
这家店除了咖啡还提供西式简餐，但楚梦夕不喜欢吃西餐，所以左佑给她点了一份黑森林蛋糕，一杯奶茶。
左佑给自己点了一杯美式。
等楚梦夕把一块小蛋糕吃完，左佑放下咖啡杯，微笑着说道：“楚楚，我觉得你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
楚梦夕一愣。
左佑笑道：“变得比以前更加可爱。”
楚梦夕笑了笑，等着她的下文。
左佑渐渐收起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怅然，“楚楚，其实我有个喜欢很多年的人。”
楚梦夕坐直身体，努力当个合格的聆听者。
“我和她是卫校同学，从十六岁就认识，直到毕业才确定恋爱关系。”
“她长得很漂亮，性格又温柔，我们学校虽然大部分是女生，但也有一些男生，他们几乎所有人都追求过她，但她选择了我。”
“她是淮洲人，毕业后，我们一起来到淮洲工作。”
“我在儿科，她在ICU，我们住同一间宿舍，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那几年我们一心赚钱买房，想有个自己的家。”
“那个时候，女生喜欢女生这个话题是禁忌，也是不被允许和接受的，所以我们小心翼翼，不敢太过亲密。”
“其实女生之间牵手和搂抱是很平常的事，但我因为心虚，从不敢在外面表现的太过亲近，连她手都不敢牵。有时候她也会抱怨我不够勇敢，不够爱她。”
“在二十四岁那年，我们终于存够钱，买了房。”
“我至今还记得，她当时开心的样子。”
“那也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可惜，幸福太短暂。”
楚梦夕听到这里，其实已经猜到了结局，但她没出声打断左佑，默默望着她。
左佑笑了笑，但笑容有点勉强：“我们在一起经常憧憬未来，甚至连退休后要做什么，都想好了。”
“我们很爱彼此，但经不住来自亲情和社会的压力......\
“她的家人摧她相亲，逼她结婚。”
楚梦夕抽张纸巾递给她，又拍了拍她的手背。
她能理解左佑的处境，十几年前的社会没那么包容，两个女孩子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
左佑用纸巾吸掉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其实她比我勇敢，无论她父母怎么逼迫，她都没同意和我分手。”
“但她经常半夜哭醒，整个人变得很敏感，很憔悴。”
“我不忍心再看她痛苦，决定和她分手。”
“并且，她妈妈多次打电话给我，威胁说如果我们不分手，她就跳楼。”
“我只能劝她和父母和解。”
“她哭着求我不要推开她，我做不到让她背上不孝的骂名，也没能力护她周全。”
“所以，后来我们还是分手了。”
“我答应陪她去买婚纱，订戒指，去参加她的婚礼。”
“从那一刻起，我的心就死了，是我亲手埋葬了我们的爱情。”
左佑说到这里难过的停顿住，楚梦夕也跟着红了眼眶，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左佑。
过了许久，左佑的情绪才平复下来，继续说道：“婚后她辞职当全职太太，我想过离开淮洲，但最终还是留在这座城市里，我想离她近一点，也想守住我们那个家。”
“我们生活在同一城市，但再也没见过面，我得到她的消息都是来自我们共同的朋友。”
“知道她有个女儿，生活的还不错，之后我再也没打听她的消息。”
“楚楚，我这辈子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了。”
楚梦夕点了点头，过了好久才问道：“左姐姐，现在环境不一样了，你有想过去找她吗？”
左佑摇头，挤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语气落寞的说：“她有自己的家庭，我不能给她增加困扰。”
潜台词是：想过的，只是不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