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杨羽。

他环看四周，面色阴沉，缓缓的放下手中的蒙角号。

这个号角是第二次到北蒙时杨武玄亲手所赠，他接受这个号角倒不是因为改变了自己不认同北蒙杨氏的想法，而是因为这个蒙角号曾是杨武晋当年所有，算是他的遗物。

不曾想今天，在这个北蒙即将倾覆的危亡之际，这个蒙尘久已的蒙角号，再度发出了它的最强音。

“少公子！”杨大锤虽然不能动，但是也激动的热泪盈眶，在所有武晋军人心中，没有谁的地位再能高过杨羽了，纵然是北蒙杨氏的族长也不行。

杨羽一身白衣胜雪，端坐在幽灵之上，双目如电，含威带怒的扫视了一圈，但凡被他看到的人莫不从心底发出一阵惊惧，仿佛自己是被一头嗜血的凶兽盯住一般，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小羽，快看看老祖宗！”杨武玄自己动不了，大急的喊叫着。

杨羽一惊，扭头一看，看到了远处被护在武晋军战阵中昏迷的谈莫天，也看到了杨氏老祖，不过此时他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二话不说直接翻身下马，一个箭步就扑到了杨氏老祖身旁。

杨羽对杨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对其中几人却是例外。这位老祖宗不管当年做错了什么， 最后终究是为了自己冲冠一怒，不计后果的出手大战赫夜远途，这份情杨羽一直铭记在心。

“好……好小子……”杨氏老祖看到杨羽出现，苍老而又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沉重的喘息着道，“你能来，老夫我……我很高兴……”

“老祖宗，先别说话了，保重身体要紧！”杨羽赶忙轻轻将其扶起，一把手腕，面色刷的一下变得异常难看，以他的修为自然一下子就察觉到了杨氏老祖体内五脏皆伤，经脉尽断，已经是生机全绝，再无挽救的可能了。

“呵呵，保重啥啊……老夫自家知道自家事，这次是真的不行了……我老了，为了北蒙硬扛着多活了这么多年，也到头了……”老人说着，眼中映射出浓浓的不舍和担忧，缓慢的扭转着头颅，逐一扫视围拢在自己四周的北蒙将士，“只是老夫放心不下啊……这大好的河山，还有这些我北蒙铮铮铁骨的好儿郎，老夫做了北蒙这么多年的天，而今撒手，谁来护佑他们啊……”

语罢，这位刚强了一辈子的老爷子眼角悄然滑落了两行英雄泪，可见他对这土地和子民的爱是何等的深沉而浓烈。

看向杨羽，老人用尽全力说道：“孩子，老夫当年猪油蒙了心，错信他人谗言，辜负了你父亲，致他流离失所那么多年，最后更是惨死在外……这些都是老夫的错，还请你不要怪罪北蒙，不要怪罪杨氏，更不要嫉恨这些无辜的人民……今日老夫在这里也算是以死谢罪了，还请你看在你父亲……也姓杨的份儿上，救救北蒙！”

杨羽心情沉重无比，一股悲意涌上心头。是啊，当年就是这个老人最终的点头，导致了他父母的一生悲剧，但是站在他自己的立场而言，他所作所为却全无半点私心，全部都是为了北蒙。如今他已油尽灯枯，即将为北蒙献出自己的生命，这最后的要求，也依然是为了北蒙而不惜自己总揽所有罪孽，这样的一位老人……

杨羽轻轻的点了点头道：“老祖宗放心吧，不论如何，我不会弃北蒙不顾的！”

听到杨羽这句话，杨氏老祖的容颜终于舒展开来，似乎是放下了最大的一块心病，他的目光从杨羽的面庞上移开，直直的看向天空，眼神逐渐的涣散，嘴里喃喃的念叨着当年杨武晋死前曾经吟唱过的那首歌：“千军万马旌旗展，北向大漠马不停，铁血英雄纵声啸，蒙角号鸣是杨郎！”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最后杨羽只听到低不可闻的一声：“武晋啊，老祖宗来给你赎罪了……”

之后杨氏老祖那颗雪白的头颅就在杨羽的怀里悄然一歪，这位曾经纵横一生，威震整个云岭帝国的四大望族之一，杨氏的老祖宗带着愧疚、不甘、难舍、遗憾终是撒手人寰了。

“老祖宗！”

四周响起了无数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声震云霄，其哭声当真是闻者落泪，见者神伤。对于这些还活着的北蒙子弟，尤其是杨氏子弟来说，这一刻真的就是天塌地陷，那个撑了北蒙近百年的天，塌了！

所有的人都好像是被抽走了一身的力气一般软倒在地，痛哭流涕。这么多年，不管再难再险，每个人都咬着牙坚持着，心中坚信北蒙还有这么一片天在保护着大家伙，而如今，这天没了，不在了，以后北蒙怎么办？北蒙人怎么办？

“哭什么哭！？你们是战士，不是妇人！眼前还有敌人，站起来！不要让你们的敌人看到你们的软弱！”一声断喝响起。

如同一个炸雷在所有人耳边轰响，让得每一个人北蒙将士但凡还能动的，都一个激灵的跳了起来，就连哭声也都止住了。

数千双眼睛看去，只见白袍的杨羽轻轻的将杨氏老祖放在地上，为他肃了肃容，道：“老祖宗，你当北蒙天的使命已经结束了，但是北蒙不会因此而亡，我杨羽在此对你立誓，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