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女老师礼貌地鼓掌。

讲台下面的同学们几乎没有掌声。

女老师见气氛尴尬，让他再讲几句，因为结束时间还没有到。

他扭头问女老师，她是教哪门课程的。

同学们齐声说是英语。

武葑想了想，只能勉为其难把高中英语老师方老师的那堂英语课搬过来用了，他也就这堂英语课还有一些印象。于是他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一句英文诗“And miles to go before I sleep.”然后他转身对同学们说道：“那我就把我当年的英语老师给我上的一堂课，给你们转上一下吧。这是美国诗人罗伯特·弗洛斯特的一首诗《雪夜树林行》——英文是Stopping by Woods on a Snowy Evening——中的最后两句，为什么说是两句呢，因为他写了重复的两遍。这句话的意思是‘睡前再走几里。’”然后他把这首诗背了一遍：

Whose woods these are I think I know.

His house is in the village though;

He will not see me stopping here

To watch his woods fill up with snow.

……

The woods are lovely， dark and deep，

But I have promises to keep，

And miles to go before I sleep，

And miles to go before I sleep.

他把第一段和最后一段逐句作了解释。然后他总结说作者有了林中小屋这个方向，所以有毅力坚持“睡前再走几里。”他请大家也确定一个方向，这个方向可以是一门课程的学习，也可以是一个专业特长的学习，当然还可以是应对考试的笼统的学习，等等，总之就是要确定一个方向，剩下的就是努力、努力、再努力。最后他请大家不要虚度光阴（最后这句话是当年王老师告诫他的话，方老师在课堂上并没有说过）。

台下一阵掌声之中又夹杂着一阵嘘声。

他听着嘘声，对台下的同学们说道：“同学们你们不要嘘，老师们上的课，你们不可能全都记得住，即使再生动的一堂课，也不可能影响你们所有人。譬如我的英语老师的这堂课，可能记住的也就寥寥几位同学，影响的可能也就那么几位同学。所以我刚才讲的几句话，如果能影响到你们中的一两个人，若干年以后，你们中的一两个人还能记得这几句话，再转述给其他人听，那就很不错了，毕竟我不是专职的老师。”

台下沉默了。

武葑准备离开。

有个同学问他，如果他旁边的老师是语文老师，他又该怎么上课呢？

武葑想了想说那他可能只能搬出鲁迅先生来了，他有一句名言：“我只是把别人喝咖啡的工夫用在了工作上罢了。”

那个同学又问他，如果是数学老师呢？

武葑想了想，两手一摊说，那他只能教他们体育了，以后他们数学不好，就说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

台下一阵哄笑声。

他怕那个同学还要“如果”下去，赶紧拱手抢先说最后祝大家身体健康，学有所成。然后他走下讲台，往门边走。

可是又有一个同学问他道：“请问体育老师，怎么样才能身体健康呢？”

武葑想了想，说每天保持充足的睡眠，规律的饮食以及适当的锻炼吧。然后他打起了五步拳的前两个招式：“并步抱拳”（预备式）和“弓步冲拳”。

同学们起哄，让他继续。

于是他打完了一套五步拳。

台下稀稀落落一阵掌声后又有同学问，如果想他了怎么办？

他的问题立即引来满堂大笑。

武葑想了想，说那就听他的话，不要虚度光阴，好好学习吧。

台下又是一片嘘声。

他的这一堂“课”，打动了多少同学，他不知道，不过好像“打动”了旁边的女老师。

等武葑走出教室以后，女老师追了出来。

两人互加了微信。

女老师回到教室，关上门，开始“讲话”。

武葑留在门外旁听。

他听到女老师说道：“这是蛮生动的一堂课，也值得大家思考。虽然他讲得有些生硬和粗糙，但是道理是浅显易懂的。所以下一堂课，我们就讲这首Robert Frost的《Stopping by Woods on a Snowy Evening》，请大家做好预习。另外，请大家注意，他翻译的诗名不太准确，没有把stop的意思翻译出来。”

这次，武葑没有听到嘘声。然后他慢慢离开教室往校门口走，边走边想，他清楚记得当年学到的是“雪夜树林行”。他很快回到校门口。

负责活动的女老师在给志愿者家长们发放学校自制的纪念章以示感谢，并说以后请大家多多参加学校的志愿者活动。她问武葑，他家孩子在哪个班级。

武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抬头看到马路对面站在电动车旁等放学的“牛仔裤”，灵机一动，指着她对女老师说，他是替她家孩子来的，他不知道是哪个班级。

女老师愣了一下，把纪念章递给他，然后“有些生气”地拿着签到本走过去询问“牛仔裤”。

武葑在心里发笑，他没有在这里上学的孩子，只认识在这里上课的老师。他回到车里继续等放学。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牛仔裤”在前面疑惑地看着他。

他在心里微微一笑。

到了放学时间，他特意走到门卫室旁边的空地等孙爸爸，其实也是为了正面欣赏“牛仔裤”。

过了一会儿，一个男孩子推着自行车从校门口走出来，他站在武葑跟前停下来，对他鞠了半躬，然后说道：“叔叔好。”

武葑并不认识他，但他不能不礼貌。于是他拱手作揖回礼道：“你好。”

这一幕正好被赶过来的“牛仔裤”看到了。

她疑惑地看着他们俩。

男孩子叫了一声“妈妈”以后又开心地和武葑打招呼：“叔叔再见！今天是个好日子哦。”

武葑回说再见，然后看着母子俩过了马路，走到电动车旁，两人一起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路上，男孩子自然会向他的妈妈解开她的疑惑。

武葑的疑惑却没有人给他解：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呢？

他拿出手机查看日历，3月24日。324，这不是和他的车牌号码一样的数字吗？只是他的“2”的前后各有一个字母。他在心里回忆为什么当初会选这个车牌号码，他想起来好像是他和孙郗媛一起看了所有可选号码，没有一个比这个更好的，所以最后选了这个。然后他接着想，刚才那个男孩子不是这个意思吧？他怎么知道他的车牌的呢？他的车牌和今天都和好日子三个字挨不上边呀。他只能继续疑惑着等孙爸爸下班。过了一会儿，孙爸爸走出校门，两人一起走到车旁，上车，然后一起回家。

接下来的事情和平常一样……

睡觉前，武葑在孙郗媛的追问下告诉她，下午他提前去了学校，而没有去苗家。然后他阴差阳错地在学校里参加了一次安全演习。他对她说，他给学生们上了一课，同时也给自己上了一课，接下来他会和她一起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