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着一个小山沟没有多大的底,几十个人清基,咬着牙干几天就完了,没想到沟底是个‘瓦缸潭’,口小肚大,越挖越深,几十个人挖了几天也挖不到底。”
“所以,我们决定改变设计图纸,在那个潭上修座桥,从桥上再修个拱型坝,拱型坝跨越深潭,让坝基里侧坐在潭边的岩石上,借助着拱型大坝再将水的压力分散在两侧石壁上。导流渠修建时,由于地处悬崖绝壁,我们找不到落脚地,于是就用绳子拴住腰吊到半空,不分白天黑夜,艰难地在陡峭的绝壁上打眼放炮;浆砌时,由于天冷和水泥腐蚀,我们好多人都把脚手冻得裂口流血,但我拿着瓦刀硬是坚持到了水库修成。”
“改革开放以后,水库工地上的民工从哪里来都回哪里去,县委只留下我们一支石姑娘队在三郊口水库做后续工程。”
“那时我们的工作是在水库大坝上五米见方打眼灌浆、修水库大坝溢流面。”
“不幸的是,我们的姐妹牛凤莲在散水泥库里掏灰时,灰库塌陷砸在里面壮烈牺牲。她是我们石姑娘队五班的班长,她非常精明能干,可是因为灰库塌陷,她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太行山上。现在,每年我都要去看看三郊口水库一角那个灰库遗址,心里总是难受得很。”
“水库工地上山爬坡,开石放炮,这本身就是一项危险的工作。我们石姑娘队牺牲的不是牛凤莲一个,在她之前,还有一个叫王新堂的石姑娘,她在大炮崩石后到山上排险,突然一块大石头突然在撬动中滑坡,王新堂被砸中,送医院抢救途中牺牲。当她的遗体被送回工地,姐妹们在等待布料给王新堂准备做寿衣时,没想到不一会儿指挥部的人就把现成的寿衣送到了跟前。原来,水库指挥部早就考虑了伤亡事故会发生。所以就提前准备有男、女寿衣。”
“俺们石姑娘队把身体弱的、年龄小的都编到炊事班。炊事班也有一个牺牲的,他们担着饭往上送,摔下去了,死了两个。其中有一个是我们同村的,她也会唱歌。”
“我们炊事班,送饭到前线。放下热蒸馍,捧给尖刀班。问过第三班,再问第四班。有啥不合口,多多提意见。你们干1000,我们想1000,分工不一样,同心协力干。再加一把油,重流一点汗。大干五十天,任务定实现。”
江寒问道:“玲婶,这些牺牲的同志,有没有什么补偿?”
“有,当时就补了,牺牲一个人,家里得二百块钱、五百斤细粮。那个时候,不少了,跟男劳力是一样的。”
“玲婶,像您的腿应该是在那时候受伤的吧?受伤的,有什么补偿没有?”
“没有,跟牺牲的比,腿瘸了、眼瞎了算个啥?送到医院免费治,每两天都能吃上一顿肉。病好了,再返回工地。我们那时候,病好了,赖在医院、回到家里可不行,别人看不起,我们自己也过意不去。”
“后来呢,有没有那个时候受伤的人,给予什么待遇?”郭景明问道。
“后来,我托支书问问县里,说是1970年之前因公受伤的才发残疾证。我们石姑娘队的,受伤都是在1970年之后,所以,都没有残疾证。没有这个证,就没有待遇。”
郭景明从椅子上弹起来:“太不像话了!”
江寒问道:“后来,你们石姑娘队的队员们有没有再往上反映?”
“咋好意思反映?石姑娘队,必须有石姑娘精神!我们好多石姑娘因为有这么一股子拼劲,后来都干出来了。”
“五班的连凤英,那时候背地里经常哭,但还是专拣脏活累活干。1980年,招到新原铁路处当了铁路工人。到哪儿后,他修过火车头、干过电气焊,又自学会计,从机关当上了铁路处商业银行的行长。还有到国家部委工作的,有做生意的。”
“我们这些身体有毛病的,招工没有份,外出不方便,只能是守在家里,守着山,种点地,卖点中药材,也能过。”
郭景明问道:“凭着你们的功劳,你们直接找市里,市里不管,找报社,找电视台,肯定能解决。”
“我们要是去找的话,就是跟党为难!都是年纪一把了,现在的日子也能过,就不给上面添麻烦了。”郑新玲摇了摇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