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赵烁没有再在路上修行,也没有到了一处地方,就要修行看看,四处转转,反倒是能在破旧的客栈里,一待就是一天,能在简陋的饭店里,就着劣酒和粗茶淡饭,跟老李等人喝得酩酊大醉。
彭都商队从泊里城出发至今,已经有一个月了,而这一个月下来,赵烁也越发像一个普普通通的货腿子,好像连岛主燕鸿岳交给他的任务都忘了。
商队走走停停,最终来到了北凛最南端,但却是贸易最繁华,商队最多的地方,塔巴城,几乎与中州接壤的小城。
别看塔巴城小,却是商队往中州通商的必经之路,当然,东边西边也都还有商路,可对彭都商队来说,塔巴城是最佳选择,也是唯一选择。
塔巴城小归小,但到处是商货与饭馆,甚至有许多商队,都将仓库建到了城外,而且不论是北凛的商队,还是中州的商队,到了这边境之城,似乎都随意了许多,在这里,好像看不到北凛与中州那刻骨铭心的仇恨,反而是极为轻松自由,有矛盾了就出城打上一架,但塔巴城的规矩是,不能死人,否则这里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就连赵烁,也在这座名不见经传的边境小城,看到了之前所没有见过的活力,看到了不论是暮雪城,还是泊里城,都不再有的,豪放不羁的北凛风气。
来到这交付完货物的彭都,也难得的感慨了一句。
“没想到到了这离中州最近的塔巴城,才觉得自己还像是个北凛人。”
塔巴城小,但好在城池周边早就被来往的商人们改造了出来,就连赵烁他们住的地方,也比其他城里干净了许多。而塔巴城的热闹,更是从城里,一直蔓延到了城外。
赵烁看着客店外面,兴高采烈的,不知是中州的,还是北凛的人,不由得开始思考起一个问题,难道原本,圣岛所期待的北凛,就是现在泊里城的那些模样吗。
看着这些欢声笑语的人,赵烁终于问起了自己那个始终没敢问得问题,难道北凛,真的需要圣岛吗?
也是这一路上第一次,赵烁在北凛人的口中,听到了圣岛二字,提及的时候,也没有任何褒贬,他想象中的尊崇和唾弃,都并不存在。
“圣岛没什么不好的,想当年阿穆城冰冻整整半年,周边的几个大城,哪里有人管,要不是圣岛要求几座城伸出援手,要不是圣岛弟子亲赴阿穆城救援,恐怕现在早就没有那座冻土上的阿穆城了。”
“所以我们就该如同供奉神明一样的供养他们吗,所以各城看到我们这些跑商的,就要恨不能多盘剥一点吗,圣岛好不好我不知道,但圣岛没有让我过得轻松半分。”
“你这就是想吵事了,各城收钱,那不是各城城主的事吗,说得不好听些,就算没有圣岛,这些城主就不收钱了?”
“那又如何,城主借着圣岛的名义收钱又如何,圣岛就不知道吗?那高高在上的圣岛主有制止过吗?他如果知道,那为何没有作为,他如果不知道,又何必整日鼓吹什么无所不能的圣岛主。”
“你啊,这话要是放在海威城,怕是会被置在市场里,任人唾骂的。”
“我还能去那?哪怕去一趟再挣钱,我也怕来回一趟,这钱缴得渣都不剩了。”
“话说,那你就去沙阿城、赤塔城看看,看看他们这两城里,你被收得钱,会不会少上半分。”
话说到这里,客店里的争执忽然就停了下来,好像在这无所顾忌的塔巴城外,也还有着什么禁忌。
然而胆子大起来的赵烁,就真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好奇的问道:“沙阿城和赤塔城怎么了,为什么少收些钱?”
不论是之前不答话那个,还是无意间说出这话的那个,都不出声了,见赵烁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说出这话那人则是敷衍道:“你这小年轻,打听这些干什么,回去歇你的去吧。”
赵烁却是故意开口问道:“我听二位刚才争执,听起来,这沙阿城、赤塔城,好像不归圣岛管了似的?”
二人听到赵烁的问话,明显为难了起来,其中一人,瞟到赵烁身后坐着的老李等人,更是开口道:“彭老板!管管你这伙计,这是能问得吗?”
哪知到了塔巴城以后,也找回了几分北凛人风采的彭都直接说道:“有什么说什么,咱们北凛人,有什么说不得的?”
二人讶异,之后更是解脱似的笑道:“就是,咱们堂堂北凛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年轻,我还就告诉你,这赤塔城和沙阿城想反抗圣岛,不是一天两天了,说不定有更多城池准备这么干,只是没这两城做得绝罢了,圣岛弟子都敢杀,他们有什么不敢做的。”
这下好像轮到赵烁讶异了,环顾四周,却发现众人没有一个像他这样感到吃惊的,才故作惊讶的问道:“难道他们不怕圣岛报复吗?听说那里面的魔法师,可都了不得。”
“报复?那就只有那些个城主们知道了,只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城主,他们能是那种没有考虑过后果的蠢人吗?小年轻,凡事别看得这么简单。”
听到这里,赵烁才猛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是不是不仅他自己被选成了燕鸿岳的牺牲品。这更有可能是一个连环局,哪怕自己从赤塔城、沙阿城全身而退,在圣岛向二城报复时,才是真正动荡的开始。
这一下,赵烁也迷茫了。
夜深人静时分,赵烁时隔一个月,再次拿起了海鸣螺,跟李太平说了他这一路的见闻与推测,而海鸣螺对面,则是李太平长久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李太平才苦笑道:“我们想着浑水摸鱼,却没想到可能把自己淹死在水里,赵烁,你何时回暮雪城,我们得好好商量商量了。”
合皇岛上,孔方的表情,玩味却多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