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兴德看着她渐渐惨白的脸色,轻声道:“你知道一年前狼牙阁被灭之事吗?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此话一处,她当即绝望。他这么问,肯定是他干的呗。赫赫有名,个个身怀绝技的的狼牙阁,他都能有能力将其扫除。那……他可能确实不是原先的四郎了。
她只好拖延时间,盼着父亲带着援兵快点来救她。她装作不知,问道:“是吗?我这深宅妇人怎么会知道这些。是谁啊?”
窦兴德笑道:“今天谁也救不了你。”
他挥剑斩她另一只手臂,一男子迅速冲进来不管不顾的挡在了胡大小姐身前。他的后背上立即破开一道长长的伤痕,皮肉翻卷着,鲜血洇湿了整个后背。他疼得呲牙咧嘴,额上冷汗直冒,缓了一会儿,才握住胡大小姐的被斩的手,温柔问道:“大小姐,疼不疼?”
胡大小姐从没想过生死关头等来的竟是这个废物。他一点儿功夫都不会,跑来有何用?作死吗?
她心中有气,嘴上更是不留情,压着声音训斥:“你来做甚?还不快滚去找我爹爹?”
那男子迅速点点头:“是是是,大小姐。我这就去。”
可这回他没像从前那样立马去办,回过身,盯着窦兴德,不复唯唯诺诺之态,冷然道:“阁下与内子有何仇怨,竟要血溅郡守府?难道不怕王法公道吗?”
胡大小姐这才看见他背后的长长的伤口,不知应是什么心情。
“公道?我今日就是来讨公道的。”窦兴德不等他解完疑惑,直接将他提起摔了出去。
胡大小姐趁机往外抢了一步,下一瞬就感觉完好的左手齐臂而断。凄厉的惨叫响彻空旷的院子。她看着断臂血如泉涌,却无法制止,哭得可怜,求道:“四郎~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求求你……”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窦兴德情绪终于激动起来,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是她。她那么善良,把你当做姐姐,你却那么残忍的杀了她。”
胡大小姐失了大量血液,虚弱的瘫倒在地,靠着椅子,眼神迷离的看着一脸怨恨的男人,仿佛看见了少时笑着唤她娘子的模样。她知道这次自己难逃一命,只想求个答案,刚刚充斥的惧意消失无踪,深情地望着他:“9四郎……我只问你…从小到大…你有没有心悦过我?哪怕……哪怕只是一瞬?”
饶是恨意滔天的窦兴德,对这样的胡大小姐也有了些唏嘘和怜悯,放下了剑,平静而真诚的回答:“没有。对我来说,你只是个发小好友罢了。”
那女子眼神迷离而哀伤,不再看他望着大门外的群星点缀的夜空——胡氏死的那一夜,天空也这样平静而安详。她静静地等待自己的死亡来临,这么久了,父亲和两位哥哥应是都收到消息了,可一个人没来,难道她这一生真的如此惹人厌弃吗?她想到少时父亲和哥哥对她宠爱有加,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这时,门外爬进来一个人,背上鲜血淋漓,嘴里也喷着血。他一介寒门书生,身体瘦弱,刚刚飞出去还正巧磕到了脑袋,才转醒就爬进来找他的妻子。他看到胡大小姐这副惨样,眼泪瞬间落下,汇入了满脸的血。
“婉儿!”他嘶声裂肺,咬紧牙撑起手脚爬到她身旁抱住她:“婉儿!你痛不痛?你放心,胡大人很快就来救你。你撑住!”
胡婉转头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唤自己婉儿,以前她不让他便不敢。她看着他,许是失血过多出现幻觉了,看着他好像长得也不是那么丑,剑眉星目自带书卷气,好一派如玉公子模样。可是,终究是晚了!
窦兴德并不给这对鸳鸯什么机会,她杀胡氏之时给了自己告别的机会了吗?
他冷然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找她寻仇。你走开!”
那男子恍若未闻,抱着妻子给她包扎伤处。
“你再不走开,可休怪我误伤你性命。”
这样的女人都能有人奉若珍宝,不知道咋想的。嫌命长吗?
窦兴德心中对这男子的深情十分不屑。
那男子快快包扎完,扶着妻子让她坐的舒服些,才挣扎着扶着椅子起来,向窦兴德大方一拜,说:“既是有仇,就该是一命抵一命。”胡小姐还未苦笑完,他又说道:“她既然是在下的妻子,功过便由在下承担。足下要报仇,那便把在下这一条命拿去相抵。如何?”
他逼视着窦兴德,眼神显得沉稳而果决。窦兴德心中犹豫,观此人言行,才学本事必定不浅。若是将他引荐给……
但杀妻之仇不可不报。他不再犹豫,随手推开他,一剑刺向胡大小姐的心脏。没想到,他好似早有准备,死命拉住了旁边的茶桌,稳住了身子,回身想抓那一剑,到底是没抓住。那一剑还是没入了胡大小姐的心脏。
窦兴德的手狠狠颤抖,这一刻他终于得以解脱。他将剑抽出来,不再看她,迈步走了出去。了却前事,他心中空空的,终于有空间装得下别的,恣意挥霍人生了。
那男子不再挣扎,不再痛哭,怀中抱着弥留的爱人,轻拍着哄她,看着她的眼轻柔地说:“婉儿!别怕!我这就来陪你。”
胡婉知道他想做什么,想开口劝一劝,终是没了力气,闭上了眼睛。眼角流下一滴泪,这是她此生唯一一颗为他落的泪。
一切都太晚了。若能早些认识他,或许她此生也能过得如意顺遂,和乐平安。
那男子将妻子拍着妻子,看她闭上眼睛,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轻柔的音调如摇篮曲般让人心生平静。等了一会,他走过去,拿起窦兴德喝茶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下,拿起最尖利的一角,回到妻子身边拥着她,插向了颈间跳动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