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那女婴被安置在宫外,不多久又迁至皇陵附近的村落。自此她与那女婴相依为命,尽心照顾爱护。南木铮给那女婴起名为爱潇,平时唤做潇儿,一应吃穿用度,婢仆教养均按照宫中公主的规格来。刚开始几年,南木铮只在皇陵祭扫时,顺便来看一眼。等到孩子渐渐长大,南木铮便是一年两次三次的来了。
只是小潇儿一切穿衣打扮行为举止,甚至谈吐表情,都要南木铮说了算。他细细的如是在捏一个雕塑般,一点点的将她捏作心里的那个人。
沙嬷嬷与何潇儿相处时间不长,本来不知南木铮用意。等到孩子说话利索了,有一日南木铮来看她。南木铮看着这几月又变得无章无法的小潇儿,皱眉不语。沙嬷嬷知道这肯定是小主子又有哪里做的不对了,忙带着小主子跪下请罪。南木铮本就皱着眉,看小潇儿跪下请罪脸色更差,直到听到糯糯的声音恭敬的说:“……请陛下降罪!”云云的。他忍无可忍的将桌上的茶盏扫落,随着茶盏清脆的破碎之声,皇帝暴躁的声音响起:“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小潇儿被吓的大哭,南木铮忙跑过去抱住小小的孩子,紧紧地抱着,脸上是疯癫与痴迷,嘴里轻语:“潇儿!你已经离开了我一次,我不允许你再离开我!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明白吗?”
跪在不远处的沙嬷嬷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这几句话更是吓得她魂都飞了。这么些年,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拉扯成会跑跳欢闹的小人儿,早已将她视作骨肉。说是主子,其实告诫自己千万遍还是更将小潇儿当作女儿。
哪一个当妈的见到此情此景不感到恐惧?
顷刻间,沙嬷嬷的心坠入万丈深渊,只觉头顶阴云密布,前路未卜。
小潇儿终于止住了哭泣,南木铮耐心地细心地跟她说话,教她习字,告诉她:她应该称呼自己为阿铮;见到自己从来不跪;别人怕他,她却从来不怕;说她穿樱红色的长裙最是好看,他最不喜欢她穿白色的衣服;……
沙嬷嬷第一次对皇帝有了大不敬的念头。
小潇儿渐渐长大,南木铮心里更是期待越深,这些年他每月去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众人皆以为是陛下日理万机,为国事操劳,前朝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后宫一片口不对心的赞扬附和之音。
但无论后宫嫔妃的鲜汤多么滋补,小曲儿多么动听,舞蹈跳得多么灵动,也不见皇帝陛下更勤快的往后宫跑。
倒也是,任谁也顾不得这些吧!洛府出事皇帝陛下实在是太过痛心,连躺数日,似是大病一场。陛下与永昌侯情分颇深,直如亲生兄弟,侯爷一家逢此劫难,陛下心中也是难过的紧啊!
而且,自从洛府出事以来,最近这几年那些余孽更是猖狂,已经有好几家惨遭毒手。而且回回都是斩草除根,连不足百日的婴儿和仆婢都不放过。每次一出手,俱是将一姓之户尽数屠戮殆尽,户籍册整本整本的没有用处了。真是诛杀得彻底!
皇帝陛下因着思念永昌侯,勒令尽快破案,偏偏谁都查不到蛛丝马迹。
街头巷尾的百姓交头接耳感叹皇帝陛下的难过时,还要附上一句:唉~刑部尚书都换了好几拨了。
一时间,有从龙之功的达官显贵俱是度日惶惶。大家纷纷招兵买马,加固门防。这么一来,家中人多事儿杂,反而有许多搞出丑事丢官失爵,贬谪罚封的。
朝堂震荡!真如是大换血!任谁都对这废太子党余孽深恶痛绝,一些本对当初的南木府全府自杀一案有些疑问的官员也不再理会,只觉得他们一支死绝得好。
过了三年,在江南水道上,终于将那些人抓住。皇帝下令格杀勿论,不留活口。原来那些余孽竟是化身成为江湖帮派,平日蛰伏山间水道,有事儿时一起出动,力求一击必中,且连一丝线索都不留下。这还是皇帝南巡时,王司宫偶然发现踪迹才得以将他们覆灭。皇帝急急北归,原来那些人竟是在策划着行刺陛下,真是狗胆包天!朝野上下群情激愤,谁都没有对他们的死活多问一句。
此事后,应是将他们全窝端了,再没发生过那种重大的恶性事件。
大央国自此可真谓是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南木铮看着都城一副百姓安乐,歌舞升平的景象,心中感到安稳富足。一切都在按照心中的蓝图迈进,现在只等潇儿长大,他就真的是此生无憾了。
……
那日,翠环带着两个侍卫从天神观出发,一路策马疾行奔至都城。日头都上来了,都城大门竟然还是严闭不开。
翠环见到头两拨出发的护卫,一行人跟等着进城的人群挤在那里,心中焦急难安。
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为何闭门不开?
城门小兵理都不理小老百姓和气的问话。直到翠环拿出侯府令牌,一名小将才颠颠跑过来,拱拱手,讨好的笑道:“姑娘是永昌侯府的?小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今日接到上头命令,不让开城门。喏~”他手一指坐在城门边一方小桌,看起来风尘仆仆的一名小兵道:“这是边疆来送信的,他都进不去。其余人更不用想了。”
“是各大城门都关门不开?还是只此处不通?”
“这您就为难小的了。小的从昨日一早当值以来,还没来得及回家呢。对别处的消息也是一无所知。”
就算是知道,按律他也不能跟人说。
翠环跟他应付几声,便去观察那位坐着的小兵。那位士兵跟城门守将衣着不同,而且显得疲惫不已,坐在那里焦躁不安的时刻关注着城门的动静。
一位同行的护卫告诉翠环,每次有些身份来询问,城门守将都拿这套说辞挡回去。
翠环听了眉头一皱,再仔细一瞧那位士兵,倒也不好发怒。看那装束,那位士兵确实是边疆驿使。翠环虽没见过,但他父亲曾给他讲过。而且又有旁边同行的护卫一再跟她喋喋不休的讲解,卖弄自己的见识。翠环倒是知道了这是西南军中来的信使。连呈报陛下的信件都被耽搁了,可见都城中发生的事情不小。
翠环当机立断掉头就走。一众护卫不明所以,以为侯夫人还有别的任务要他们做就跟着翠环这个小丫头。左右等在这里也无事可做,闲来去看看她要干什么也好。
一行人依着翠环的意思,掩人耳目沿着护城河绕着城墙而走。高而宽大的城墙之上,偶有一列士兵巡逻走过。他们都贴着城墙,连气都不敢出一声,倒是都没有被发现。
那位头先卖弄的护卫到底忍不住不耐烦道:“翠环姑娘,咱来这边做什么?”
翠环这儿瞅瞅那儿瞧瞧,随口回道:“总不能一直等在那里白瞎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