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从她踩上那几乎过膝高的巨石开始,便被吓得魂儿都要飞掉。其余人更是如此。根本没人听见皇后说什么,就算听见了,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皇后那一句话刚说完,啊地一声一脚踩空。皇帝、飞星、红芷都是练武之人,反应极快,狂奔上前,终是皇帝先一步拦腰抱住了皇后。
皇后躺在他怀里,似是觉得他着急失态的样子十分有趣,踢蹬着双脚笑得开怀。
笑了没一会儿,皇帝刚要松口气让人去请太医,那笑声便戛然而止,被一声痛呼取代。
皇帝的心再次提起,赶忙抱着皇后往坤宁宫去。红芷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家主子,飞星倒是无令而行,直奔向张太医和李太医在宫中落脚的暂住点。
坤宁宫离此处不远,但在踏入宫门时皇后就已经是面色苍白冷汗连连痛呼不断的模样了。
皇帝心痛不已,更是自责没看顾好皇后。他心里隐隐有判断:这孩子许是保不住了。
这个念头一起,皇帝心中的酸楚,几乎要漫上眼眶。
紧要关头,坤宁宫上下丝毫不见慌乱,各司其职,如齿轮一般有条不紊地转动着。
当值的是李太医,过来把了脉,抬头看向皇帝,果然一脸悲色地摇了摇头。
皇帝愣了一瞬,虽说心中有预判,但真看到太医下了通牒,仍是难以接受。他抬起头,看着太医急道:“那怎么办?”全没有一国之主运筹帷幄的样子。
李太医恭敬道:“为今之计,只能给皇后吃了堕胎药,让她少受点罪。如今,胎儿定是保不住了,白白撑着不过是让皇后娘娘遭罪罢了。拖得久了,还可能损伤母体。”
皇帝闻言,立即点头,急切道:“快快去办!不可误事。”
等李太医闻言起身,他继续喃喃道“既已如此,孩子便罢了,万不可毁了皇后圣体。皇后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生育。”也不知他在对谁说。
周围一众侍女,等着皇后那边需要人手时传召,此时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眼神都不敢乱动一下。
捧着药汤进入内室一盏茶时分后,李太医又一脸急色地出来,跪在皇帝面前,说道:“皇上!不知为何,皇后不肯用汤药。微臣试了好多办法,都无法将药让皇后饮下。”
皇上听了一半,就大步流星走进内室,果然看到红芷温声劝着皇后吃药,皇后却死咬牙关不肯用。
皇帝走到床边,接过那汤药,压下心中的不安,耐心劝道:“阿妹!喝吧!不然你会难受很久。”
皇后闻言艰难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人,从牙缝中挤出几句话:“谁是你阿妹?别这么叫我!我叫叶黎安!听清楚,我叫叶黎安,不是颜瑾淑。”
她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看着皇帝越来越难看困惑地脸色,说道:“上辈子便算了,这辈子我绝不会让人害我。何氏说的我不信,我……我一个字都不信。我要生下这个孩子,我才不会跟她一样。”
皇帝只当皇后痛的魔怔了。劝说无果,只能回头与李太医商议如何应对。李太医犹豫了又犹豫,才说可试一试针灸。
但这针灸中的几针要围绕着下腹部行针,势必要撩起皇后衣物下针。这便是李太医犹豫的原因。
皇帝一听,此时情急也顾不得其他了。正要答应,红芷恭恭敬敬地迅速说了一句,也不等皇帝回答,便一把从皇帝手上将汤药拿下,将皇后扶起来,一下便将汤药灌了进去。皇后本就不配合,只是敌不过红芷手劲,头动不得,但那汤药还是洒了大半。红芷回身,从身后侍女手中又拿了一碗灌了进去。如此灌了三碗,直到发现身后的侍女手中没了药,才罢手。
红芷扶着皇后躺下来,现在也不是换皇后身上衣物的时机,回头刚要告诉李太医皇后的药喝完了。这才发现皇帝和李太医脸上的诧异。
她神色一凛,立即跪在皇帝面前,说道:“皇后玉体金贵,奴婢想着试试此法,也好免了皇后事后羞愤。”
皇帝这才想起,眼前的红芷原是个出色的暗卫。逼供拷问手段百出,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小菜一碟。当然,对皇帝来说又何尝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关心则乱,说的就是此时的皇帝了。
皇后还在床上痛得胡言乱语,身下早已是一片血迹。皇上根本没心思听她在说什么,只关心太医能不能救她。
不知过了多久,血终于止住,皇后不再那么痛苦,累得沉沉睡去。太医说了一句没事了,皇帝才松了口气。
等下人收拾完,皇帝坐在皇后床边,握着她的手心痛不已。当然,除了心痛,还有些怒意。明明知道怀孕头几个月须得小心着些,还如此跳脱,也是过于活泼了些。
在皇后床边守了一会儿, 飞星来报有几位大臣递了牌子要入宫商议朝政。
皇帝吩咐红芷细心守护皇后,再三叮嘱等皇后醒了定要第一时间上报。
皇后是第二天近午时才醒的。她睁开眼,看到床前那个男子关切的眼神,恍惚回到在这个世界初醒的时候。
她张张嘴巴,却发现嘴中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皇帝立刻从红芷手中拿过一杯水,将她扶起来喝了一口。
皇后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皇帝。
杯中水一点一点的流进喉咙,把皇后逃跑的生气儿也一点一点地跑回了窝。
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发现自己开口问皇帝:“孩子呢?”
皇帝微微皱了眉,似是悲伤,似是心痛,又好像隐忍着怒火,沙哑着声音回道:“没了。”
两人沉默了一瞬,还是皇帝开口打破沉默:“你还渴吗?饿不饿?哪里不舒服?”
听到这句话,皇后的眼神一亮,扯动着嘴角微微笑了一下。
她记起,自己与皇帝见的第一面,听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如今,重又听到他这句话,她直感觉自己可能是才穿越到这个世界来。但心里是清楚的,皇帝两次说这句话,所透露的情绪总有些不一样。
上次,他是肉眼可见的焦灼难过,急切地想要让她好起来;这一次,却是平静了许多,还夹杂了隐隐可见地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