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说道:“两位爱妃既已知错,就早些回去吧。但回去后谨言慎行,不可多言是非。”
两位妃子显然是没想到皇帝会轻轻揭过此事,心中有些不满,但又不敢表露,尽力柔顺道:“是,陛下!”
她们刚要起来,抬腿要走,上首传来一道声音:“慢着!本宫开口放你们回去了吗?“
众人皆惊,看过去。皇后更加大剌剌坐在龙椅上,微抬下巴,道:“红芷!既然婉妃和宜妃不会跪,那便把她们的腿砍下来吧。”
“娘娘!”
“皇后!”
红芷和皇帝同时出声。但红芷是紧张不安地提醒,皇帝虽也是提醒,却在声音中加了薄怒和劝诫。
皇后看向红芷,道:“一奴不侍二主。红芷,今日你便做个选择吧。”
红芷脸色纠结,余光扫向皇帝和皇帝身后的那道身影。最终叹了口气,往前走了走,观望情形的婉妃和宜妃立即跪下,呼喊:“皇后饶命!”
自皇后出声阻止皇帝命令之时,她们心里就开始隐隐期待。听到皇后让她们跪下,她们知道今日她们必定无虞。
碰上这样无脑的皇后,也是她们的福分。
她们在心中窃笑。但她们不能跪得太早,必须要让皇帝觉得她们是不得不屈服于皇后的淫威,而皇帝也根本无法护住自己的嫔妃才好激起陛下的愤怒。
她们跪得时机恰好,皇帝看向皇后的眼神果然在一声又一声的饶命中愈发冷厉。
“皇后!”皇帝再一次开口。
“皇上到底要说什么?”叶黎安看向他似笑非笑。
皇帝缓步走上去,走到她身边俯视着她柔声道:“别闹了!随朕回去吧!”
说着皇帝向她伸出手。
皇后一把将他的手掌打掉,喊道:“别碰我!南木笙!我随你回去?随你回哪儿去?你认识我吗?我认识你吗?我算你什么人,你要带我走?”
皇帝终于皱了眉,疑惑道:“你在说什么呀?”
殿内落针可闻,余下的人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皇后是直呼了皇帝名讳吗?
“南木笙!”叶黎安站起来,红着眼眶伤心欲绝道:“我都看见了。”
是的!她真的在直呼皇帝名讳。心思各异的余人震惊地闭上嘴巴,或准备着看大戏,或替皇后心急不已。
只见皇后一把将皇帝左手拿起来,褪去他的袍袖,露出那一节长长的疤痕,看了一眼便落了泪,哽咽质问:“原来~原来这个伤口是为了————”
“退下!”皇帝猛然大喝,叶黎安的质问也被这道声音生生止住。
皇帝回过头,声音凌厉:“飞星!”
“在!”
“清殿!”
“是!”
不过须臾之间,庆天殿只留下帝后二人,婉妃和宜妃被飞星及其手下连拉带拽的请出殿外,心里犹自震惊于皇后的大胆——她竟敢真的直呼皇帝名讳!还敢坐龙椅!!她不要命了吗???
殿内,等人都退出去,皇帝回头看着一脸伤心的皇后,想解释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皇后倔强地抿着嘴,眼中的伤心变成挑衅,率先开口:“今天我无故惩罚后妃,又坐龙椅,又直呼你名讳。众目睽睽之下,藏是藏不住的。所以,臣妾斗胆,请陛下废了我这名不符实的皇后。若还感念这段时间的相处,那在京郊赐我一小方院落,给我一片清净。”
皇帝震惊地望着她,但仍然保持沉默。他当然想要开口将皇后的怒火平息下来,可思虑再三全无对策,此时还不如先不要开口。
叶黎安看他仍不作声,恼怒不已,转身便要拂袖而去。皇帝这才着急,忙拉住她的手,喊道:“阿妹!”
“我不是你的阿妹!”叶黎安暴怒尖叫。
看!果然越急越错。方寸大乱之间,皇帝还有心自嘲。
“你的阿妹死了。你那藏在寝殿每日早晚都要上香祭奠的才是你的阿妹。我不过是借着她的躯壳苟且偷生的幽魂而已。莫不如~皇帝陛下请个修者巫师来驱魂或者将我斩了,好给你阿妹复仇泄愤!”
叶黎安伤心恼怒之下口不择言,说完还恶狠狠地盯着皇帝。
这些话直接刺伤了皇帝的内心,也将他自欺欺人的面具一下揭开。这么一来,他反而冷静下来,迎着皇后愤怒的眼神淡淡看过去,问道:“你是仗着谁的势,才能如此肆无忌惮不知礼数?”
叶黎安的脑袋嗡地一声,感觉根本没听清或者根本没懂他的意思。
皇帝逼近一步,继续问道:“朕贵为一国之君,从没有人敢这样对朕说话。所以,朕在问皇后,你是借着谁的势,言行如此随意?”
叶黎安张口结舌。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没想过一直与她浓情蜜意的皇帝会问她这个问题。
她脸色苍白,身体晃了晃,几欲晕倒。缓了缓,叶黎安才听到自己开口问皇帝,声音如飘忽的北风一般凄楚:“所以说,我还得感谢她这具躯壳了?这后位、我的自在,甚至你所有的关心在乎,都是因为她这具躯壳,根本就不是因为我?!怪不得!从你知道我不是她之后,就不再自称为我,而是朕!你在她面前是她唯一的丈夫,在我面前就是普天之下人人拜服的皇帝。而我,只是拜倒在你脚下高呼万岁的人群里最不起眼的一个罢了。是这样吗?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这副躯壳。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