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却是没有怨言。他这一世该得的不该得的都得到了。唯独早年亲人离散,心中刻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痛。他不怕死,他死了就会见到养父、母亲、大哥和自幼照顾他的嬷嬷,还有将他带大的皇后和孙嬷嬷。他想念他们所有人。因此,他并不惧怕死亡。
他只怕,他若是死了,太子挑不起大央的江山,皇后在后宫过得不如意。
他向皇后屡次表达这种顾虑,但皇后却是坦然。
她现在是皇后,太子登基,她便是太后。天下国母,日子怎么会难过?
就算————退一万步说,帝位易主,也必是南木氏子孙,她仍是嫡母皇太后。她的日子仍然不会差。
叶黎安这样开导皇帝,其实她内心并没有这般豁达。她也害怕,因为她知道前路如何。但正因为知道前路如何,她也不会害怕到哪儿去。
她只担心太子。因此盼着这一次太子能够有不一样的人生。
皇帝听着皇后的劝导,眯起眼睛:嫡母皇太后?
那还会有个圣母皇太后呢!到时候后宫之中双雌相争,任谁也知道新皇会偏向谁,整个皇宫会偏向谁。到时候,她所谓的嫡母皇太后,不过是表面光鲜而实际上过得都不如一般的太妃吧。
死之前,这件事倒是需要解决好。
皇帝没有想过,他之所以有这样的盘算,全是因为他心里已经对于储君之位的主人产生疑问和犹豫。
所以,在有人指证太子,拿出账簿说他谋反时,他默认了。
这一次,皇帝并没有全力解救太子。
因为,他其实已经做了选择。
皇后听说皇帝銮驾回宫,第一反应便是打听何家姑娘的安危。
属下回报说,何家姑娘平安。皇后才松了口气,坐了回去。
安抚了慌乱的心脏好一会儿,她才想起问:“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往年都是过大半月才会回来。发生何事了?”
“娘娘恕罪。奴才打听了,可一丁点儿口风都没探出来,应是下了死令。但有禁卫军士兵远远瞧见太子和六部重臣从主帐出来时,俱是……”
那人开始支吾,毕竟不是确切消息,万一是探听错了,自己这脑袋可保不准就没了。虽然皇后从不打杀,但向来说不用就不用了,还不如受一顿皮肉之苦。
“俱是什么?快说!”叶黎安急的倾了身子问道。
“俱是一脸绝望,有几个还是被人搀着出来的。”
皇后和坤宁宫心腹听得心惊。
皇后想问细节,但此刻还是得快些见到皇帝。
“皇帝呢?现在在何处?”
“陛下已回庆天殿。属下亲眼看见好几位太医跑进去,好像有些……”
皇后会意,马上起来,说道:“我们走!”
红芷快速拿了皇后的披风。一群人从坤宁宫进发至庆天殿。
等到了庆天殿门口,看到所有后宫嫔妃陆陆续续赶到。
但庆天殿奴婢守着大门任谁都不放进去,还一问三不知。
叶黎安满心以为他们拦不得自己,便直接往里走。但那几个守门的奴婢直接跪到了叶黎安面前,说:“皇后娘娘息怒,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娘娘还是先请回吧。”
皇后不肯信,追问道:“他说了连我都不见?”
这时候,飞星大司宫跑出来,言辞态度极尽恭顺,但就是不放人进去。
竹安在皇后背后恶狠狠盯着飞星,但飞星就是转过视线装看不见。竹安明白定是出了大事。
皇后在后宫众嫔妃嘲笑的眼神中往坤宁宫走去。
路上才开始问那个探消息的奴才事情细节。
那探子知道的也不多,只说在回都城的队伍里,没见太子出过他的车驾。回来后,东宫大门也换成皇帝近卫把守。
“你说什么?”叶黎安停步怒视,吼道:“如此大事,怎么现在才说?”
那探子赶忙跪下,实在是没找到空隙汇报这件事啊。但是不敢这么说,只说自己糊涂嘴笨,误了娘娘大事,该死云云。
叶黎安又转头往东宫而去。去了那边,还是一样的说法,没有陛下的圣旨任何人不得入内。
叶黎安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猛然间一沉,差点儿坐倒在地上。红芷和竹安赶忙扶住皇后柔声劝慰。
回了坤宁宫,躺在床上泪流不止的叶黎安却清楚,太子恐怕是要倒了。
如今,她也不求别的,只求能够放了太子一命,让他做个闲散富家公子也是可以的。那皇位谁要便拿去,咱们不要了。只要,太子别出事就行。
皇后接连派人守在庆天殿门口,求见陛下。后宫众妃无一不是如此。但没有人比皇后更心急。
一连几日,皇帝拒不见任何人。但消息源源不断的递进来:
太子确实是被圈禁了;
据说跟大理寺卿查办的一宗大案有关;
……
还未等再有新消息传来,几日后身体转好的皇帝正常上朝时,下令封锁后宫主门,众嫔妃各归其位各司其职,不得出来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