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没想到皇后如此疯癫。文贵妃看得愣了一下,随后立即暴怒起身,刚要去推皇后,就看到从寝殿匆忙奔出来的大司宫,马上捂着脸哀哀切切地哭起来。
给皇帝换了一床被子才晚一步而来的大司宫,忙跑到皇后和太子中间,焦急到通红的脸拼命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尽量温声说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贵妃娘娘,皇上宣你们进去呢。”
太子已有上位者之威,眼神锁定皇后面色不见变化,周遭的人却感觉冷气侵袭大殿,身上都打了个寒战。
皇后本是没什么胆色的,这会儿却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几乎下一瞬就要扑上去撕咬太子。
过了好一会儿,太子放开皇后的手腕,大司宫不露痕迹地挡在皇后和太子之间。
太子扶着犹自哀哀切切哭泣的文贵妃往寝殿走去。叶黎安盯着那对母子的背影,恨极了又无可奈何,转头便要往外走。
大司宫提醒道:“娘娘!皇上还在等着娘娘呢!”
“滚开!”叶黎安盯着大司宫怒吼,“叫他去死!告诉他早死早超生,祝他早登极乐。见了昊儿让他好好说说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父亲。”
说完,头也不回地迈出了大门。
在场众人听到这些话均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动作,但惊讶之下轻轻抽气的声音听在大司宫耳中极其大声。
大司宫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不知是不满皇后说的话,还是在场这些人的反应让他不好受。
竹安眼露同情和关切看了看大司宫,赶紧跟上皇后出门去。
大司宫转身回了寝殿,寝殿中文贵妃正在哀哀切切地添油加醋状告皇后刚刚的行径。
太子站在一边,心中有些烦闷:母妃何必添油加醋?皇后殴打储君和贵妃,本就是大罪。如今添油加醋的说出来,反倒像是我们捏造是非。父皇本就对坤宁宫母子极尽偏爱,就事论事都不一定指责皇后,如今言语间多加针对,父皇很可能就要轻轻放过她。唉~咱们母子这两掌看来要白挨一场了。不过——一切恩怨日后再算。
想到这里,本想开口的太子闭了嘴,任由母妃发挥。无论怎么样,皇后唯一的儿子刚死,皇上绝不会惩罚皇后。说什么都一样。还是留待日后说的好。
他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决定了叶黎安晚年的命运。
听文贵妃控诉听得头昏脑胀的皇帝,看到大司宫进门,没看到皇后跟来,开口问道:“皇后呢?”
文贵妃听他语气,对皇后完全没有责备生气,也明白过来自己做的是无用功,闭了嘴,擦擦眼泪,也不再哭泣,只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
大司宫略显为难道:“皇后娘娘一时无法接受,情绪激动,回坤宁宫歇息了。”
皇上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问道:“她说了什么没有?是否还在怪朕?”
旁边的文氏母子听着一阵唏嘘。这区别待遇,他们这一辈子日日心系皇帝,这份殷勤简直是喂了狗了。
大司宫苦笑了一下,却没说话。
皇帝还要追问,弓着身子的大司宫瞟了一眼文贵妃的绣鞋,皇帝立即会意闭了嘴,转而让大司宫守了门,与文氏母子密谈起来。
出寝殿门时,正厅之中的所有人都已被清退干净。
文贵妃扶着还算镇定的太子苍白着脸,一路步行回长春宫。幸好,长春宫不算远,否则文贵妃的脸将更加苍白。
清退了人,母子俩陷入了沉默。
过了不知多久,太子开口:“母妃~父皇对我们真的一点情分都没有吗?”
太子自从成年之日开始谋划争储以来,非常善于隐匿情绪。即使在自己母亲面前,因防着阅历有限又少慧多狂的母亲泄露了密谋之事,各种情绪管理得十分到位。只是此时,可能是胜利者没了后顾之忧,或者是被皇帝伤得狠了,终于露出了受伤的表情。
文氏从伤感中惊醒,看着难得露出伤心神情的儿子,想了想说道:“不管他。向来就是我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眼看着他就不行了,往后都是好日子。他的情意无关紧要。”
太子想了想点点头,呼了几口气,将胸中的难过驱散掉,转而说道:“不过养着一个人罢了。偌大的后宫那么多太妃,多一个何氏也无妨。父皇要儿臣留她性命,好生孝敬,那将她该得的都给她。”
看到文氏皱起眉头,要开口说话,忙抢先道:“不过能不能过得自在就看她自己的了。”
看着儿子意有所指的眼神闪烁,文氏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勾起嘴角笑了。
送走了太子,遣退下人歪在榻上歇息的文贵妃又想起皇帝威逼利诱她们母子的画面。她冷冷笑道:“南木笙!你可真行!竟然还留着一手防备着我们母子。都说虎毒不食子,你可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皇帝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他为皇后的晚年谋划,想让文氏母子等他死后还要保证皇后的性命、位分和一切用度,保证她晚年平安。
文氏母子不论心里有何打算,嘴上肯定是要忙不迭的应承,还要说皇上会万岁万万岁,万寿无疆之类的屁话。
结果,皇帝却是直接盯着太子威胁道:“你们未曾陪着朕经历当年谋朝篡位登基为皇的时候,应该不清楚。当时朕还是毫无权力的异姓王,正规军队不可能指使得动。当年,替朕打下江山的叫做狼牙,本是朕早年剿灭的杀手组织,后来交由心腹经营,磨成了朕手中最隐秘最锋利的一把剑。”
皇帝眼神平静地看着太子,幽幽说道:“朕屡次提醒你不得动太子性命,你是将朕的圣旨当成耳旁风了吗?还是这刚坐热的储君之位不想要了,想留给九皇子了?”
太子立即跪下,但不敢辩解。他已将禁卫军尽数掌握在手中,那日自己去南木府送毒药一事绝不可能透到父皇面前来。但父皇如此笃定南木昊是自己杀的,总不可能是因为皇后刚刚的几句疯言疯语。他怕皇帝真的在自己身边或在南木府安插了眼线。若是如此,多加狡辩徒劳无功不说,简直是找死。
但文贵妃却想不到这些,听到皇帝的话惊吓之下本能地想要护着自己儿子,开口道:“陛下,大公子是自己服毒,怎的说是太子杀的?皇后一介妇人之言,陛下怎好听信?再说了,九皇子年幼无知,陛下要将他卷入这漩涡中,不怕他也被淹没了吗?”
文贵妃脸上不见刚刚的凄楚,反而多了些厉色。她心中满是胜券在握,她儿子早已将天下收归囊中,即使皇帝老儿再多子嗣,再藏着个什么狼牙犬牙的有什么用。真能动摇她儿子的地位不成?哼~
皇帝终于将视线转移到文贵妃脸上,闷着声音低低笑了几声,满是嘲讽地说道:“齐贵妃文氏!你知道朕为什么给你赐封号为齐吗?”
文贵妃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皇帝。
皇帝继续挖苦道:“想当年,朕为异姓王之时,有位兄长,封号便是齐。这位齐王为人嚣张跋扈,蠢而不自知,说话做事毫无头脑,常常欺负朕。后来,朕看到你便想到他了。”
皇帝看着文贵妃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幽幽道:“你知道朕这位齐王哥哥最后下场如何吗?”他等了一会儿,阴狠地说道:“朕起事之日,一剑划破他脖子,用他的人头祭了旗。”
文贵妃的脸色刷的一下惨白,险些坐不住。
太子更是惊得跪拜磕头,呼道:“父皇!母妃虽然言语唐突,绝没有不敬之心。苍天可鉴啊!还请父皇息怒!父皇!儿臣愿意替母受过,还请父皇降罪!”
皇帝眯起眼睛,看着吓得不敢动的文贵妃,斟酌道:“替她受过?你也是朕的儿子。若罚了你朕也会心疼。莫不如————”
皇帝沉思了一会儿, 安静的空隙文贵妃母子连喘气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