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永宁宫的第二日,天气晴好,她将永宁宫粗略地转了一圈,频频遇到出来散心的几个太妃。
她们都老了。
许是叶黎安也老了,也或许是她南木笙不在了寂寞,她觉得偶尔跟这些老人儿见见面也不错。
又过了几日,坤宁宫迎来了新主人,后宫各宫有的也有了新主。
这一天,几位太妃前后脚自发地来到叶黎安处。本都是为了寻个清净之处找人相伴,却不想反而寻来了热闹。
听着侍女呈报的消息,叹气声此起彼伏地传来。叶黎安快要被这样阴郁的气氛淹没了。
众人一言不发地坐着,本就都上了年龄,这样一个落针可闻的气氛下,更是散发着垂暮之年的死气。
红芷提议道:“娘娘!咱们要不去花房赏赏花吧?那日游园散心也有好些地方没去,趁着人多咱们都去看看吧。”
叶黎安十分不情愿,她心力全无,连抬嘴皮子说话都觉得费劲儿。
她郁郁寡欢的坐着,红芷将她拉扯起来,强自欢快道:“娘娘!走吧走吧!咱们去玩一玩吧。”
坐在下首的娘娘们都惊呆了。她们没见过如此不知礼数的奴婢。
虽是后宫的司宫,那也是奴婢啊。再说了,马上新皇登基,新封皇后,皇太后交出凤印之后红芷也不是什么司宫了。
她怎么敢上手拉扯太后?
等了好久,她们都没见到皇太后发怒。这回坐在下首的主子们疑惑了,但站在身后的奴婢们却震惊了。
红芷拉扯之后才想起屋中有人,身子一僵,不知说什么做什么才能补救。但叶黎安却若无其事地随着她的力道往外走,毫无惊讶之态,随口说道:“走吧!”
这回大家只能都站起来,跟着叶黎安往外走。
白日倒是赏赏花散散心,时间过的快。但夜里总不免又想起那个人来。
叶黎安闭紧眼睛,自我催眠:他在前殿处理政务!他睡在丽妃宫中!他睡在庆天殿了!……
但不管换多少花样,心里那道缺口始终空落落的。
叶黎安忍不住问红芷:“以前他不来坤宁宫的时候,我是怎么过的?”
红芷想了想诚实道:“娘娘向来过得自由,并不以皇——先皇的来去有何变化。”
“那现在为什么就不能了?”叶黎安叹气。
红芷也跟着叹气。
熄了灯,无声熬到半夜,叶黎安才睡去。
他走了已有二十天了。
这日,新皇身边的王司宫带了一道圣旨和一方盒子来到永宁宫。他展开圣旨刚要高声诵读,就看到叶黎安抬起了手。
红芷走下来直接接过圣旨,随意道:“陛下有何旨意直接说吧。太后娘娘还有事儿呢。”
新任的王司宫笑眯眯的回道:“是。这是娘娘被封为嫡母皇太后的圣旨,这个是太后宝玺。还有,微臣还想取回娘娘手中的凤印。”
红芷眉头一蹙,还争辩什么规矩之类的。叶黎安已发了话:“给他!”
红芷立即走入寝殿,将凤印找出来,给了王司宫。王司宫并不亲自接过,而是身后的一名内官上来要接。
红芷把手缩回来,冷哼道:“这可是独一无二的中宫宝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有资格接的。要么,让皇后娘娘焚香沐浴三日再来?”
王司宫横了那内官一眼,训道:“没规矩!无令而行,是把自己当主子了吗?还是真想翻身当主子了?”
这句阴阳怪气的话让红芷愠怒,更让叶黎安眼露惊恐。
王司宫上前接过凤印,礼数周全地拜别了皇太后。
那位内官心中惴惴,满以为自己定是要难逃责罚,结果司宫大人却将他轻轻放过了。
王司宫才没有时间和闲心惩罚对永安宫不敬的自己人。他想的是别的————叶黎安那惊恐的眼神。
他确定叶黎安听懂了自己说的话。王司宫派人盯着永安宫的动向。果然下午就有人悄悄出了宫,往南木府而去。
王司宫在心中啧啧啧地摇头叹息:就这样无脑之人,任谁沾上都会被拖垮。先皇真是有本事,身边留着这样的人还能坐拥天下。真是让人钦佩!
等王司宫走后,叶黎安果然心神大乱,清退左右,只留红芷密谈。
“红……红芷!你说现在该……该怎么办呢?”她慌得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他们……他们好像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红芷听得一头雾水:“娘娘您在说什么?为何如此慌乱?”
“哎呀~”叶黎安心急,“就是……就是那件事啊!对了!”她忽的想起一件事:“竹安去了哪里?怎么一直不在宫中?”
“娘娘,您是担心竹安啊?她元宵节那天家中有事,便耽搁了入宫的时辰。后来先皇驾崩,皇城上了锁,她便进不来了。但是她曾让飞星身边的人传话来说:她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叶黎安心中闪现一道想法:她不是在家?为何需要担心一个在家的人?
但很快又被南木府的事情攫住心神,急道:“那怎么办?让谁去南木府看看呢?”
红芷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如今新皇登基大典在即,皇城大门紧闭,皇宫更是戒备森严。无论派谁都都不会太容易。可能连传句话都难。”
“那怎么办啊?”叶黎安有些丧气。往昔这种没办法的时候,一般都会去找南木笙,让他出主意。现在南木笙没了,她的主心骨也没了。
红芷看出她的绝望,安慰道:“娘娘别急!咱们找个靠得住的生脸。找一个看不出是哪一宫的那种不起眼的宫女派出去。只是出皇宫和皇城时还得有娘娘的手信。”
“但是,别人一看手信不就知道是我们了吗?那找个脸生的又怎么样呢?”
红芷挤眉弄眼地故弄玄虚,直接跑进寝殿拿出啦一叠印纸————是那种皇室专用的印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