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八月十五,按照惯例,中秋节的宴席会摆在御花园中的流水轩,以方便贵人们赏月。
流水轩,顾名思义,三面环水,其实就是建在御池上的一座占地很大的亭子,专门用来宴请的。
置身于流水轩,仰头可看亮如银盘的皎皎月色,低头可赏明月映照在池面上的波光粼粼,还有哪里比这里更适合中秋呢。
赵岚望着身前矮几上摆放着的美味珍馐,只觉得心中苦涩。
沈贵妃已经找陛下陈情多次了,让她到天牢中看看二哥,可陛下一直未同意。
她亲自去拜见陛下,陛下也没功夫见她。
这些日子关于二哥的传言她也是听过许多的。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清楚楚。二哥可从来没对惠婉公主存过什么心思。
楚承是怎么查案的,竟然还捕风捉影起来。
赵岚不由地将目光转向楚承一边,楚承正低头与贤王妃说着什么,时不时地还有几分笑意出现在二人面上。
紧挨着楚承夫妻的是楚玄与司徒清沐,不知道司徒清沐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正兴致勃勃地跟楚玄说个不停,楚玄眉目温柔,眼中的笑意看着分外惹人恨。
还有梁暮、梁昱,以及苏文滢,每一个人看着都那么闲适与惬意……
只有她,只有她自己,独自憔悴,黯然神伤。
若说其他人事不关己的喜悦还不至于让赵岚心中苦痛,那她身边的赵岐一副悠然赏月的样子却狠狠刺痛了赵岚的心。
从二哥被押入天牢,赵岐连问都没有问过一句,他们同出幽州王府,哪怕是做做样子,赵岐都不屑。
“大哥真是好惬意啊,中秋之夜是团圆之夜,不知道大哥可曾有一时半刻想起身在天牢中的二哥?”
赵岚的声音并不大,可一字不落地都传进了赵岐的耳畔。
赵岐转头看向赵岚,目光中全是嘲讽之意,“大哥,我可不是你们的大哥,不敢当。赵岚,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好,别太过分”。
赵岭兄妹俩恨不得要了他的命,他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已算是很厚道的了。
“你,赵岐,你别忘了,你也是姓赵的。父王已在来徽京的路上了,有父王在,二哥是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赵岐,完全不念骨肉亲情,当真让人寒心。”赵岚恨恨地道。
赵岚理直气壮的样子让赵岐忍不住唇角微勾,果真是父王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女,这副全天下都得围着她转的样子真让人无语至极。
他赵岐是什么样的运气,生在幽州王府,还有这样一对弟妹,一对恨不得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弟妹。
这个时候,居然跟他说“骨肉亲情”,真是侮辱了这几个字。
……
“云起,可好多了?”
自中毒后,这是梁暮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景庆帝当着所有人面对他嘘寒问暖,将慈爱长辈的样子端得十足。
自梁暮来到徽京,再没有哪个时候如此时般让景庆帝看着顺眼的。
梁暮亲自修书给西越,将此事好生地解释了一遭。景庆帝已经收到西越的回信,再也不用担心因为此事两国再起什么纷争。
梁暮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多谢陛下,已好多了”。
“如此,朕可就放心了。下月就是你的好日子,皇后,叮嘱内务府好好筹备,按照承儿、玄儿他们大婚的规格,万不可委屈了云起与苏姑娘。”
“陛下放心吧,臣妾省得,务必办得妥妥帖帖的。”
帝后亲切和蔼地闲话家常,一时间倒是给整个宴席平添了几分家常气息。
众人的目光从梁暮那里移到了苏文滢身上,又从苏文滢身上回到了梁暮那里。
遭逢劫难的昭平王看着似是清减了些,却多了几分飘逸之气。
一袭黑色的西越王袍穿在身上,映衬得整个人如一块打磨过的璞玉,月色照耀在他的身上,极为相得益彰。
想到这几日传得沸沸扬扬的赵二公子因为惠婉公主暗害昭平王一事,怪不得骄傲如惠婉公主亦对昭平王芳心暗许,如此风姿,引人垂青实在太正常不过。
在景庆帝极力地向梁暮释放善意的时候,清沐将头垂了下来。
她实在不想看景庆帝在那里装模作样。
呵呵,一国帝王,当真是天生的戏子。
一旁的楚玄觉察了清沐的异样。隔着宽大的衣袖,握住了清沐的手,触手微凉。
楚玄心中一叹,他已算是体温比常人低了些的,可清沐的手比他的还要凉一些。虽然燕北、龙鹰一再表示,清沐除了体寒,其他都好,可他始终放心不下。
“阿玄,你看天上的明月,没有云山的好看,也不如清泉山的弯月。”清沐小声说道。
“一会儿宴席就结束了,不如我们去清泉山,或者望晓峰,如何?”楚玄亦小声提议。
宴席结束的时候,已经不早了,这家伙比自己还想一出是一出。
“不去了,一会儿结束后咱们快些回府。别忘了,今夜可是月圆之夜。”
上个月的十五,楚玄安然无恙地度过,可让清沐与丹青、龙鹰兴奋了许久。
可一次无事,那下次呢。虽然大体上是无事了,可他们仍不敢放松警惕。
“月圆之夜” ,今日是中秋之夜,可不就是月圆之夜吗。
猛地听到这四个字,楚玄一时间还有些恍惚,好像被噬身之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已是他前世的事情了。
自从和清沐真正在一起之后,他已然焕然新生了。
不出意外的话,六月十五夜的发作该是最后一次发作了。
最后一次发作,当真是值得铭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