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染觉得自己要是还坐在这里,夜悠雪很容易扑上来,综合夜悠雪的危险指数,以及现在四下无人的状态,他正准备抬起身子离开座椅时,某人的两只色爪已经按在他肩膀上,甚至……某人借着肩膀上的力气,整个人跳上案几,分开双腿跪坐在他眼前。
“陛下,你……”君墨染看着夜悠雪近在咫尺的脸,头一次感觉到了无奈兼无语。
他这辈子就没遇到过这么无礼、无耻、无下限的女子,偏偏她又是一国之君――
能怎么样?
她毕竟是女帝,就算再怎么胡闹,自己还能把她怎么样……皇夫,是绝对不能答应的,他本想以奏本提示她,为她选一个真正能担得起半壁江山的男人,谁知――
双手按在了他削瘦的肩线上,夜悠雪难得没有趁机上去摸两把,而是压低了螓首,与他视线相交,黑黝黝的眼睛里沾染了点笑星,三分嬉戏,七分深沉,然后,她微笑着说:“江陵王,不可能成为朕的皇夫,相爷,他不能,永远不能。”
她话音一落,君墨染忽然眯起长眸,他本就清雅的目色在一瞬之间沉稳起来,但他什么都没有问。
“哎,你不问的话,那我怎么继续说呢……”夜悠雪嘟囔着,以“你真不给面子”的眼神向他扬了扬下巴,“我说,墨染,你不好奇吗,为什么我说他永远不会成为皇夫……其实,他很适合啊,恩……好吧,其实天底下,他最适合的,对不对?你在提议他的时候就已经算计过了一切,对不对?”
君墨染确实不好奇,他的好奇心远远没有那么高,但他却听见她叫他“墨染”。
当她唤他墨染的时候,他无法控制地,心里一紧。
她似乎对称号颇为不在意,每每以“我”自称,鲜少会称“朕”,若是称了,那必然是某些特殊情况。自然的,这声“墨染”,也只有在更加“特殊”的情况下才会被她唤出。
比如,现在。
抬头,看着那双黑黝黝水汪汪的大眼睛,君墨染发现自己非但不想知道“风奕一定不会成为皇夫”这件事的原因,而且,他有一种如果不阻止夜悠雪即将说出来的秘密,他就会被夜悠雪扯进深渊中的预感。
想到这里,他几乎是立刻开口道:“陛下,臣――”“墨染。”她打断他的话,黑亮的眼睛笔直向他扫来,“你以为你现在还置身事外吗?”
简简单单的问话,却让君墨染吞下了原本已经卡在喉咙里的话,是啊,到了现在,夜悠雪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还能像以前那般,漫不经心的等待自由来临吗?
他已经走不出这个帝国,这个帝王,和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他微叹一声,然后浅薄的唇角一弯,衬着书房零散的夕韵,突兀地展现了一种惊心之美。
“陛下,请说吧。”摊上这样的女帝,他能不认命吗?
大眼睛慢慢地笑成一线,夜悠雪以最轻最轻的语气,最小最小的声音,慢慢地说:“风奕,是我哥哥。”
绝色容颜,瞬时苍白。
“没错。”夜悠雪见君墨染大惊失色的样子,非常开心的笑了起来,“风奕,是我母皇,也就是夜昭的儿子。”
对这种几乎可以颠覆帝国的话,是个人都会感到惊诧,君墨染也不例外。凝视着她弯弯的笑眼,过了片刻,他阖上凤眸,轻轻喟叹:“先帝十二岁登基为帝,十六岁招赘皇夫,在这四年间,曾有去过两次江南……如今江南三州,是原本南楚的国境,风奕,就是那时陛下在江南所生……对吧?”
“墨染,你很聪明咩~”她笑眯眯地点头,“风奕,是夜昭……啊,就是我母皇,与南楚皇帝风泉的孩子。他出生后被留在南楚,风泉对外宣称风奕是庶出皇子,自小也不被宠爱,直到南晋大军灭了南楚后,风奕这个名字才响彻天下。”
“……竟然,是风奕……”君墨染长出了一口气,随即,低低笑开了,“难怪先帝会对风奕如此不同,没想到……先帝灭南楚,只留了风奕,果然,果然是先帝才能做出来的荒唐事,君墨染鲜少会笑,像这种连肩膀都抖动的大笑更是少之又少,他容色倾城,这般笑起,简直如竹影摇曳,轻纱蹁跹……虚幻美丽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
夜悠雪口水直流,就算现在说着也许是整个南晋最大的秘密之一,也不能让一匹女中色狼收敛本性,所以,在君墨染笑得正灿烂时,她伸出手捧住他的脸,往上一抬――
君墨染就见她桃花微绽的粉脸,悠悠地腾着笑,彼此距离,不过一指而已,呼吸可闻……
“墨染,我很想杀掉风奕。在母皇驾崩后,我醒来时……当我知道这个秘密的时候,我就想杀掉风奕了。”夜悠雪的红唇,勾勒出了些许的弧度,“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我是说我,而不是夜悠雪……我这个人啊,是不允许有任何威胁存在。所以,我很想杀掉风奕。”
真的,很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