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这件事情证据确凿,没有造假。
夜悠雪长长的黑睫低垂,她额前本有一十二道玉旒遮掩,如此一来,彻底看不见她眼中的流光溢彩。
金殿上再一次陷入了安静中。
众臣心里更是千层浪的搅动着,所有人都明白,这是自女帝登基以来最危险的时刻。
天降异象,自古有之。
但,绝对没有一个能得到好结果,迷信也好,守旧也罢,这都是一场大灾难的来临。
尤其是,女帝登基不过一个月而已,先帝驾崩也才两个月,竟然就在云陵上出现了这种异象――云陵啊,那是先帝骨埋之处,也是整个南晋最神圣的地方。
这个时机、这种异象,还偏偏出现在了这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
就在金殿的沉默近乎于尖锐的时候,女帝突然道:“告诉朕,上面写的是什么。”
“这……”碧峥低下头,把脸埋葬在笏板之后,“上面的文字似乎是千年前孟楼古国的铭文,臣并不认得。”
知道是孟楼古国的铭文,却不认识――这种自相矛盾的话让夜悠雪冷冷一笑,“我南晋朝上人才无数,难道没有一个人能翻译吗?”
此话一出,无人敢答。
先不说那孟楼古国的文字确实太深奥,单说现在这种情况,哪个不怕死的敢上去翻译,译出来是大吉还好,万一……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都是才俊,各个聪明得很,谁也不会傻得去趟这趟浑水。
除了――“陛下,臣会。”
幽竹雅韵在金殿上滑开,为首那个雪白官袍,紫莹束带的绝世男子迈出一步,对夜悠雪微微躬身:“臣愿为陛下翻译。”
“有劳相爷了。”女帝玉旒下隐晦不明的目色,忽明忽灭。
君墨染站在石碑上,华丽的凤眸扫过上面暗红色的文字,逐字看去,秀拔的眉尖微蹙成峰。
半晌后,他转过身,在众人屏气凝神中,他竟撩袍而跪,朗声道:“陛下,臣不敢说。”
连相爷都跪下了!那碑文,必然没写什么好话!
大臣们在心里颤了颤,同时悄悄抬头,去看女帝的脸色。
夜悠雪对君墨染的举动并不意外,她掀起长睫,水波缭绕的明眸透过玉旒,直直落在君墨染脸上。
此时正是清晨,有一线骄阳自宫门透插,女帝额前的冷玉珠帘衬着薄光,模糊了一张容貌,越发令人看不清了。
她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无妨,说。”
君墨染手里的象牙笏板微抬,倾国容色雪一样的白,薄唇微微一动,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朝凰之罪,罪不容赦。”
话音一落,百官齐刷刷地跪地,各个吓得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朝凰宫是储君寝宫,更是当今女帝夜悠雪的正宫,所谓朝凰之罪,就是夜悠雪之罪!
也就是说,早在数千年前的孟楼古国就已经预示到了如今女帝的罪过啊!
夜悠雪安静地看着跪了一殿的朝臣,无论是君墨染,还是碧峥,甚至自己身边的碧云,都跪在地上,头也不抬。
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的罪过,为什么他们要跪……按照碑文,其实上天要惩罚的是她才对吧……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大约,这就是天谴吧。
缓慢地自龙椅上站起,凤袍朝服上,云纹阴绣的玄凰腾飞,额上一十二道玉旒叮当作响,她脸上带着笑,一双眼睛却冷冷清清,淡漠看着丹陛之下的人。
“朕,这是天怒人怨了吗?”
“臣万死!”地动山摇的声音排山而来。
“你们死什么,要死也是朕死。”她平淡地说,唇角微微勾起了一缕笑,“天谴,朕登基不过一个月,母皇驾崩也才两个月,竟然就有天谴。朕,当真是昏君吗?昏到连上天都要告诫朕的地步。”
底下,无人敢答。
平心而论,夜悠雪并不算昏君――虽然登基才一个月,但她并没有做出任何让人大失所望的事情来。因为君墨染的关系,她每每遭到群臣反对的旨意都可以疏通执行,且无人能说出半点异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