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仪仗出城,车马华盖,云集繁繁,前有金吾卫队开道,后有六部御司随行,连人称“白衣明相”从不出京的君墨染都坐了马车,跟在龙车之后,数万百姓围而观之,依仗甚大。
显然,是给足了贺清初的面子。
十里亭中,贺清初并贺氏子弟跪了一溜儿,夜悠雪右手搭在碧云腕上,步步行来,身后有君墨染并六部御司,仪仗已经停在不远处。
见夜悠雪来了,贺家人立刻山呼万岁。
十里亭中的凳子早已经被换做黑檀木椅,上面铺了三层厚的垫子,夜悠雪坐上去,右手边依旧是碧云,左手边站了白衣紫带的“明相”。
亭子外,左右三个,分别是六部御司,再下面就是贺家的子弟,亭子里除了夜悠雪三人外,只有一个贺清初。
贺清初见完礼,夜悠雪吩咐赐了坐,椅子搬上来,他便躬身道谢,姿态优雅地坐了上去。
站着的时候并不觉得,一旦坐下,便会发现这亭子着实不大,夜悠雪与贺清初的距离更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安全。
君墨染往前走了一步,白衣流动,广袖曳地,端是一番绝代风华,他微笑着道:“一别一年,自陛下登基后,侯爷久未上京了。”
“相爷不知,臣这一年来身体不佳,未能上京,请陛下勿怪。”贺清初含笑,儒雅的面容不若君墨染那般美丽,却也有岁月沉淀下的稳重端正。
“哪里,陛下人心宽厚,岂会怪罪侯爷。”
“陛下英明。”
如此,两个明明昨天还在书斋小掐一架的男人就这么假惺惺,把“相爷千古贤明”“侯爷德高望重”此类的话用各种方式表达了n遍。
夜悠雪看着自家男人挡在身前――尤其是自家男人明里暗里,当着成千上万人的面对掐贺清初,心情就好得不了的~
咩咩,墨染你加油,千万别给我输了啊啊啊!
等他们互相吹捧完,夜悠雪瞧瞧脸色红润的贺清初,沉重地直点头,说:侯爷您果真身体不佳,朕看出来了,朕也没别的好东西送你,宫里人参鹿茸什么的随便拿。
贺清初怔了怔,他不过是推脱之言,任人都听得明白,怎么这女帝还当真了?
但女帝所赐,不收便是不敬,他站起身又行礼,谢过夜悠雪后,悄悄打量她,只看见她一身暗黑色朝服,上面以金银线暗绣青凰凤纹,头戴玉旒,垂下的十二道长旒遮住了她的容颜,只能在珠串之间看见一线眸光――也只是坦荡荡、清澈澈的女子眼眸。
难道,她当真和传闻中一样,是个没事抽风的昏庸女子?
倘若如此,那扳倒碧家的,真真另有其人了。
再次看向君墨染,只见他一袭白衣清雅如画,偏偏系了根紫带,清雅中又带三分高贵,是先帝特赐的装束――自君墨染前,南晋有两朝无相,到了夜昭驾崩前几年才提拔君墨染为丞相,推翻前代服制,亲自赐了白衣紫带,至此,白衣明相才为世人所知。
只要有君墨染在的一天,谁也别想把夜悠雪从龙椅上推下去,他要保夜悠雪,力压六部御司,任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那么碧家的事情,难道与君墨染有关吗?
复杂的猜测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贺清初重新坐回椅子上,笑吟吟说道:“陛下元年初试,臣佝病在身也要亲自为陛下主持才是,这是臣子的本分。”
夜悠雪呆呆的,傻傻的,很认同地点头,“是是是,朕都听说了,要是侯爷不来,天下士子们宁可渴死都不登朕的大门呢!”
“……!”贺清初傻眼了,与当初夜悠雪见风奕,那一句“全国人民都知道你要谋?反”一样,被雷倒了,心想就算真是这样,你也不用说出来啊,你叫我下一句怎么接?难道说,陛下英明,能这么清楚明白知道自己人缘差,还是说陛下说错了,其实大家都想上门……无论怎么说,都不好听啊!他被夜悠雪噎住了话,转头瞧瞧碧云,只见她眼观鼻,一副这事和我没关系,你为毛看我,你看我也没用的样子,老僧入定了。
没辙,再看看君墨染,好嘛,相爷大人一脸浅笑,唇角略扬,优雅的笑意让那张本就绝代美丽的容颜更加耀眼,丝毫没有因为女帝大人彪悍的风格露出丝毫不悦。
在贺清初眼中,这君墨染是早已习惯夜悠雪抽风的淡定笑。
在夜悠雪眼中,哼哼,这是相爷大人“看好戏”的笑。
一时间,贺清初只好低头,被动着说了句“臣不敢”,没了下文。
而夜悠雪与君墨染一对视,前者露出小狐狸似的微笑,后者宠溺笑叹。
这么一场贺清初入京盛大戏码若是总结起来,就八个字――夫妻一体,合掐外人!
被掐的那个,显然是昨天入书斋还自傲不凡的贺清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