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长长的尾音是君墨染对她的不满。
小狐狸蹦跶哒跳回去,一屁股坐在他腿上,讨好的亲了亲他如玉一般的脸颊,“墨染,墨染,我喜欢你~”
“……陛下不要乱动,臣没办法写字了。”他板着脸,把小狐狸往怀中抱了抱,再次证明自己是——不打脸会死星人!小狐狸贼兮兮的笑,甜甜蜜蜜看着她家相爷手握小豪,流云似水写下批文。
半晌后,她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拍巴掌,“对了,这次贡试我点了‘策论国治’为题。”
“恩,然后呢?”君墨染看着奏本,随口一问。
“然后啊……”夜悠雪弯着唇角,眼眸一点一点眯细,烛火在黑瞳中浅浅跳动,“然后,我要杀掉贺清初,恩,墨染,你说杀掉他好不好?”
君墨染长眸一动,看着怀中笑颜无垢的女子,沉吟片刻后,轻轻问道:“陛下想杀贺清初,是因为他是贺家家主,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手指卷着他的银发,夜悠雪爱极了他如缎的发丝,慢慢把玩着,蓦然笑了起来,漆黑的眼睛眯成月牙,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墨染,都有哦,因为他是贺家家主,也因为他对我有反叛之心,墨染,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阿然啊,她不是母皇的女儿哦。”
“……是这样啊。”君墨染静笑,这是秘密,天大的秘密,但他既然知道了风奕是夜昭的儿子,那么夜子然不是夜昭的女儿,也就不足为奇了。
“所以贺清初该死。”狐狸般的黑眸眯成一线,她笑容增大,越笑越开心,“倘若阿然是母皇的子嗣,墨染说,他能容我至今吗?”
这本是可伪命题,但君墨染知道答案,所以他没有说话。
“不能对吧,贺清初对我,对墨染已经起了防心,幸好他不敢逆天而行,阿然不是夜家后裔,他也只能防备我们,而不是想将我推翻,可是墨染,我能容得他在我眼下作乱吗?况且他还是我的长辈,就算没有实权,我也不可能放任这世上有人压我一头。”她轻轻挑眉,唇角上扬的更高了,“贺家必灭,贺清初,必死!”
她是帝王,决计不允许贺清初这个威胁者存在。
她本就是昏君,杀伐不断,手染鲜血,啊……其实,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什么千古明君,她是否有功,那要等百年后才有评说,此时此刻,她的龙椅之下,不容任何敌人!
君墨染没有立刻说话,他揉着怀中女子的发,见她青丝零落,容色娟秀,又听到她几乎要溅出血的残忍话语,忽然展颜一笑,“那么,臣就为陛下铲除他吧。”
“不行哦。”夜悠雪松开他的发丝,小爪子挠了两把,把他握笔的手指合在自己手上,轻轻地吻过了每一个指尖,“墨染的手上不能染血。”
“陛下……”君墨染指尖一动,薄薄的热气慢慢熟络着心扉。
“墨染可以握笔,可以弹琴,可以为我做好多好多事情,只一点,我不能让墨染和我一样。”搓着他的手,夜悠雪抬头,微笑,“墨染要永远这么干净,那些肮脏的事情,我去做,墨染,你为我守着这整个天下,我去扫平一切敌人,恩,墨染,你只要守着我,护着我就好。”
君墨染定定看着她,良久后,一声长叹:“陛下,臣怎么舍得你……”“因为是墨染,所以值得呀。”她靠在他胸口上,闭了眼睛。
全天下,包括她自己,她都不爱,只爱他,永远,也只是爱他。
那么,保护他,就是她的责任。
君墨染低头看着她乖巧的样子,眼神复杂,晦暗不明――陛下,臣当真值得你这么做吗……
或许,陛下,或许,臣早已不是你心目中那样的人了。
……
贡试当天,以“策论国治”为题,女帝恩科开考。
三日后,放榜昭示,进士取十一人,于次日金殿再试。
那一天,晴空万里。
进士十一人身穿青衣朝服,各个青年才俊,跪在金殿之上,对女帝山呼万岁。
夜悠雪再放题,当场作答,时限一个时辰。
金殿深深,左起以君墨染为首的文臣,右起武将,中间御道上是两排楠木矮桌,铺了厚实的绒垫,士子们跪坐在垫子上,低头审题,奋笔疾书。
夜悠雪与众臣静静看着他们,时间一到,碧云亲自收卷,交由夜悠雪龙案上,期间士子们低着头,谁也不敢多看女帝一眼。
夜悠雪翻开卷宗,一边看着,一边随意问道:“诸位可知朕为什么要圈选这个题目?”
士子们哪敢罔测君心,都答,臣不知。
夜悠雪只看了几眼,便合起卷宗,抬眸看着殿上的青衣少年们,微微一笑:“因为朕一直觉得要以德服人,王法律例固然重要,可是臣子对君王的德行臣服更重要,朕登基初年,你们都是天子门生,你们说说,朕可有德行?”
“……陛下以德服人,天下皆知。”他们只能这样回答,不然怎么说,难道说你抽风的事情真真天下皆知吗,以德服人,全天下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就是你夜悠雪了。
“啊,你们不用刻意恭维朕,其实朕……”夜悠雪扫了一眼贺清初,笑意深深:“朕的德行,可不是所有人都认同啊。”
贺清初原本低着头,感觉到一股寒意,抬头一看,正好对上夜悠雪的视线。女帝头戴龙冕,十二串玉旒后,眸光闪烁不定,隐隐有嗜血的杀意。
他心里一惊,脊背生出了冷汗。
夜悠雪保持着笑意,将刚刚看过的卷宗拎出来,慢慢站起身,而后,突然摔下卷宗!
卷宗零散落地,吓坏了一众人,齐齐跪下,山呼陛下息怒。
冷冷笑着,夜悠雪看向贺清初,慢慢的说道:“东候来给朕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张卷宗上的解答是德治天下”
“陛下原本圈选的题目就是德治天下,这有什么错――怎会这样?”贺清初捡起卷宗,上面狭小的立题竟然变成了臣工国策,而长篇书写的回答却是德治天下。
当初他与六部御司共议了三个命题,其一是“德治天下”,其二是“臣工国策”,其三是“策论国治”,在贡试时夜悠雪圈选“策论国治”为题,殿试时圈选“德治天下”为题,可为什么这卷宗本上的题目赫然是“臣工国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