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贺清初心急,夜悠雪却视若无睹,广袖一扬,自有人将他强行带了下去。
处置了贺清初,夜悠雪转而看着与贺清初作弊而早已瘫软在地上的士子,这次,她甚至没有说话,目光一冷,立即有人把他带了下去。
而后,夜悠雪忽然察觉什么不对一样,凝目看去,在那十个士子之中,最后面低着头的青年,分明是――
那青年似乎也感觉到了夜悠雪的注视,唇线略略一弯,慢慢地抬起头来,还算是清秀的五官,似笑非笑的嘴脸,以及与夜悠雪有几分相似的狐狸眼眸,他今日一身青衣,分明是南晋正统朝服,却穿出了几分玩世不恭的邪气。
见夜悠雪看着自己,不紧不慢,回以一个笑容,再耸耸肩,一副“这事儿和我没关系”的表情。
夜悠雪一双漆黑的眼睛徒然眯起,广袖中手指微微攥紧,他竟敢出现在这里,还是以南晋士子的身份出现,难不成他当真以为她不敢杀他!
君墨染身份成迷,与大沉脱不了干系,现在哪怕一点点关于大沉的风吹草动都足以让夜悠雪不顾一切――她不能忍受一星半点会失去君墨染的可能,倘若这个人会是一个关键,那么杀掉他……也许,会安心许多……
她本就是谈笑杀人,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纵使动了杀念也不会有人知道――除了君墨染,他只遥遥的看了一眼夜悠雪就能猜透她三分心思,尤其是此刻,那股杀气已经很是明显。
他来不及去看夜悠雪杀气的来源,本能地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臣启奏陛下,今日殿试已毕,陛下应命人固封卷宗,以便御笔亲提榜首。”
“……恩,对啊,今日殿试就到此为止。”夜悠雪缓缓的收敛杀意,同时也收回了在那青年身上的目光。
角落里的青年懒懒一笑,全然不因为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而有丝毫畏惧,嗯嗯,幸好有人能降服夜悠雪啊,不然的话,他小命就要在这里交代了。
夜悠雪也许不是绝顶聪明的人,但她绝对是不轻易展示喜怒――抽风除外。
所以,当她双眉紧蹙,陷入深思许久,久到碧云都开始怀疑自家陛下是不是中邪的时候,她烦躁的一拍桌子。
“陛下?”碧云知道夜悠雪鲜少会发脾气,今晚显然是意外。
“可恶――”夜悠雪咬牙切齿,“早知道我就应该在见到他的时候杀了他!”
“……”碧云在心里默默无语,为这个得罪夜悠雪……比四大世家还让夜悠雪恼怒的人祈祷。夜悠雪揉着双手,眼睛里绿油油的杀气直泛滥,千言万语都汇成三个字——凌、函、轩!
阿嚏!
灯烛之下的红衣青年打了个喷嚏,后背阵阵发凉。
“怎么?”他对面,坐在案几后的白衣美人淡淡看他一眼。
凌函轩望了望天,“南晋女帝八成在想办法要我的命吧。”
“她知道你的身份了?”白衣美人语气一贯淡然。
凌函轩摸了摸鼻子,“……应该说,我是自己送上门的。说起来她也确实很特别,难怪连你都俯首称臣了,大哥,这么多年你屈居人臣,如今算怎么样,与大沉作对吗?”
他的问题,白衣美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容的拿过奏本,认真批改——基本上,如果不是这么三两句对话,在书房里就好像根本没有凌函轩这个人一样。
这一点,凌函轩也觉得奇怪。
毕竟君墨染躲了十几年,他突然出现,君墨染至少会意外、惊诧、措手不及……可是这些都没有。就在他推开书房门,君墨染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若无其事打了个招呼,内容仅仅是俗到死的四个字“好久不见”,之后就彻底无视了他!
好吧,亏他还在门外被蚊子亲切友好的招呼了许久,想着君墨染看见他的一百零一种表情——唯一没想到的是,自家这位本就云淡风轻的大哥,竟然没有表情。
?╯▽╰)╭
所以说,这十几年来,大哥的脾气是越来越淡然了。
凌函轩一看君墨染不搭理自己,便摸摸脸皮,恩,很厚,确定自己脸皮够厚,凑上去,以玉笛挠了挠脊背,笑眯眯的说:“大哥,我这次来是奉了皇命哦。”
皇命。
君墨染终于抬头,眸色如山清水秀,平静无波,他不是十几年前的凌君珩,“他”也不是十几年前的凌祯轩,如今再听见他的名号,心境之中波澜不惊。
今时今日,除了宫里那只小狐狸,天下间还有谁能入得他的眼眉心尖呢。
淡淡一笑,君墨染长睫微抬,目光笔直看来,“你的皇命是大沉皇帝,我乃南晋丞相,与我有何相关?”
言下之意,再无往日半点关联。
凌函轩唇角微扬,把玩着从不离身的玉笛,笑得漫不经心:“大哥离开大沉已经十年,这十年来皇上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要找到你,当年坠崖,死不见尸,就算大哥现在是南晋丞相,啊……大哥猜,皇上会善罢甘休吗?”
君墨染优雅地转过头,视线与凌函轩交汇在一起,轻轻一笑:“你是在威胁我吗?”
“……”凌函轩握笛的手一僵,慢慢眨眼睛,“我不敢威胁大哥,不过大哥也不要为难我才好啊。”
君墨染当年走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年而已,却对这位永远只能仰视的大哥又敬又畏,现在十年已过,他容色未改,只是霜白了青丝,却更显飘逸,但不可否认的是,大哥是他见过所有的人心目中,都是如谪仙一般的存在。